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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1:50:57 作者: 金陵雪
他自省,仍有必要,再去找殷唯教授談談。
離開雪糕車的一霎那,聞人玥才發現自己是真的對不起第一名,對不起……塗雪鴻。
無論於璧飛,還是塗雪鴻,悲劇的源頭都是她。
是她撩撥,挑逗,放縱,屈從,將就,一步又一步,一次又一次,走錯又做錯。
內疚與悔恨獰笑著伸出無數爪子,撕扯著聞人玥的心,逼她正視,裡面滿滿當當的到底是什麼。
她大著膽子瞧了又瞧,那裡面其實也沒有她自己。
聶未很快回到車上,臉色亦不好看。
九百萬人口的城市,只有一個故人,他不想她遇到。
偏偏狹路相逢。
此時此刻,斯情斯景,這位素以嚴謹果敢,睿智冷靜為人稱道的大國手,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
她的歡快與堅韌多令人心折,她的哀傷與脆弱就多令人心疼。
默不作聲地開出百來米,他才喚她名字:「阿玥,阿玥……聞人玥。」
「啊。」她反應了許久,才輕微短促地回了一聲。
像是一顆蒼白的肥皂泡,在陽光下噗地一聲就破了。
聶未看了聞人玥一眼,她仍捧著那隻化得不成樣子的甜筒,兩隻手被污得一塌糊塗。
「扔了。」
她略動了一動,這種細枝末節倒重視起來了:「不能往車窗外面扔東西……」
聶未一把奪過來,瞅了個空子,甩出去。
見那台途銳開得遠了,一支甜筒從駕駛座一側的車窗扔出,一名穿著便服的年青男子才慢慢地走出藏身處。
那藏身處不過是一個普通巷口,他卻能深深蟄伏,連曾在海軍服役的聶未都未能察覺。
他腰背挺得筆直,手臂擺動有力,步伐矯健沉穩,英俊的臉龐上略有風霜之色,兼之額上靠近髮際線處有一圈淺印,若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常年佩戴軍帽壓出來。
久已未戴,那印子只剩淺淺一圈,但是襯在黝黑的皮膚上,仍然有些明顯。
他與聶未差不多高,亦微微彎下腰,俯下臉來,右手在雪糕車的櫃檯上叩了叩。
「要什麼。」塗雪鴻有氣無力地招呼著客人。
「塗先生,幸會。」客人抬起手來,朝茫然的甜筒師傅伸去,笑容沉靜,「在下於璧飛。」
聞人玥此刻的矯情過度,只因心如死灰。
她本能地去翻包包——抽出濕紙巾時,聶未已經將沾了冰淇淋漬的手伸過來。
機械地替他擦乾淨,她又去擦自己手上的污漬。
等她整理完了,聶未又喊了數聲:「……聞人玥。」
「啊?」
他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問你,想去哪裡吃飯。」
她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聲音發顫:「……我想回家。」
「現在已經五點三刻,回家也要吃飯。」聶未記得她對烤肉,「想不想吃烤肉。」
既已陌路,為何還這樣泄氣。
實在是太過感性了。
「我們去百帝園吃烤牛舌怎麼樣。」他試圖喚醒她那天的美好記憶,「……聞人師妹?」
這一聲聞人師妹喊得聞人玥心尖一哆嗦,整顆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口上去。
若是在夜幕下,若是喝了酒,她真是敢如此大膽。
但現在夏日的白晝那麼長,車在似乎永遠不會落下去的夕陽下前行,正可以照亮剛剛撕開的那顆心每個陰暗角落。
仰止園內的外公會跳出來大聲訓斥——亂彈琴!
「小師叔。我想回家。」
然後她就緊緊箍著一對小臂,坐在那裡不出聲,整個人封閉成一團虛無。
聶未也不再說話,開著車,時而瞥她一眼,眼中憂意愈甚。
好在他常常面對危殆病人,養成了愈緊急愈能夠冷靜下來的性格。索性將車拐上了月輪湖邊的一條環線,一圈又一圈地轉。
低著頭的聞人玥,終於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好像在兜圈啊……」
偷偷地望了小師叔一眼,她眼內泛紅,拼命地睜著。
是不是小師叔不知道回去的路?那她來查一下好了……
她輕輕地啊了一聲,重又垂下頭去。
聶未冷冷道:「怎麼了?想查地圖,結果發現手機沒帶?沒電?」
聞人玥澀澀地回答:「沒帶……」估計也沒電了。
「我知道回去的路。哭出來就送你回去。」聶未淡淡道,「別掐自己了——不疼麼。」
當然疼。
哭可以止疼,疼也可以止哭。
一鬆開手,眼淚立刻爭先恐後地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上氣不接下氣,涕泗交流,美人形象盡毀。
哭得昏天黑地,聞人玥根本五覺皆閉,不知時空流過,只恍恍惚惚覺得車終於停了下來,然後車門開了。
她被半抱半拉地弄下車來,堪堪落地,便被一雙臂彎抱住。
聶未疼惜地摸著聞人玥的長髮:「我叫你哭出來,不是叫你哭幹了……」
聞人玥嚎啕大哭。
她曾經主動投入這清涼而又寬闊的懷抱,還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這一刻記憶全部回來。
矢志不悔,但又深深絕望,不曉得自己因何走到了這一步。
(因為台長詛咒的。台長在此給你跪了。不過該虐還是要虐,反正最後你們會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