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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1:50:57 作者: 金陵雪
若是聞人玥真的雙膝一軟,叩謝再造之恩,那場面一定精彩絕倫,一發不可收拾。
再想想,就想到了「願為添香紅袖,以身相許」!
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齷蹉思想,她下意識地咬緊牙關,抿緊雙唇。
聶未抬起烏沉沉的眼睛看著她——大恩二字他確實當得起;謝謝二字他也確實沒興趣。
他就是有點好奇,想聽聽她有什麼新鮮的報恩方法。
「哎呀,阿玥,」知道聶未不喜歡這些客套,怕他冷起來令聞人玥尷尬,應思源先來圓場了,「我早就說過——這不僅僅因為你是老師的外孫女。救死扶傷是醫生天職。不要有負擔。」
「小師叔不需要你報恩——好好地學習,生活就行了。是不是,聶未?」
雖然盡力寬了她的心,可她看起來仍然是惶惶然的樣子。
聞人玥甜美的笑容,溫柔的性格兩年來不知道討好了身邊多少人,就連桑葉子的父母也對她十分喜愛。
偏偏在聶未面前就如同中了定身咒,半分也施展不出來。
其實很正常。應思源心想,在曾經手握自己生死大權的人面前,心底總會油生一股懼怕之情,敬之畏之,避之遠之。
可他們畢竟一個是老師的學生,一個是老師的外孫女,將來定然還有接觸的機會,若是始終這樣見外並不好。
應思源親切地想要拉近兩人距離:「阿玥,給小師叔添點茶水。」
聞人玥哦了一聲,默默地走過來,拿起茶壺,試了試溫度,往聶未的茶杯里續了一點茶。
她的手腕非常纖細,戴著一串很常見的紅繩,上面綴著的金葫蘆微微顫動。
「手怎麼發抖。」她聽見小師叔突然出聲,「你……怕我?」
聶未突然覺得非常無趣。
他知道很多人怕他。
見過最可笑的表現是,怕他怕得上了手術台,結果手抖得拽不動拉鉤。
他沒想到聞人玥也怕他,怕得倒個茶都手顫。
他做了什麼,她要怕他?
任聶未再博學,也不會曉得。
這笨口拙舌,表情呆滯,手足無措,心率失控的種種症狀,都指向了一種學名叫做「近情情怯綜合症」的相思病。
聞人玥原本就緊張,聶未簡簡單單一句話,像一柄鋒利攻心的柳葉刀直插過來,令她心口一疼,手底一僵,茶壺險些傾倒。
聽見應師叔在身後笑起來了,她急慌慌地捧著茶壺,退到應思源身邊去:「不是。沒有。」
「阿玥來。」應思源拍了拍聞人玥的手臂,對她做了一個「不要怕」的表情。
應師叔的手很溫暖,聞人玥安心了不少:「應師叔,我給你倒茶。」
看她對應思源笑得十二分自然,聶未垂下眼帘,拿起溫熱的茶水送到唇邊——
「以後不要邊走路邊聽歌。」
她一怔,心想一定是應師叔和他說過自己這個壞毛病了,更加拘束不安:「知道了。不會了。」
應思源看得出她十分難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聶未好像也有些不自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想大概是兩年未見有些生疏,不過以前兩人的關係也很緊張就是了。
師弟的性格就是那樣,不與人親近:「聶未,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很累吧?一下機就趕過來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你還要回家去見見家人吧?那我也不便久留你了。過兩天等你回醫院述職了,我們再聚聚。外面還在下雨嗎?你是開車來的吧,叫學生給你拿把傘,免得上車時淋濕衣服。」
應思源羅里羅嗦一大堆,聶未也覺得耽擱得太久,實在無味,於是起身告辭:「我先走了。」
見聶未離開,應思源又對聞人玥道:「阿玥,你先回去換件衣服,然後去我家吃飯。葉子今天也會來。」
聞人玥想了一想:「應師叔,我再坐一會兒。」
應思源心下瞭然,知道她是想和聶未錯開:「那自己去倒杯熱水喝喝吧。」
哪裡曉得聶未一出門就被應思源的兩個弟子纏住,問了些關於留學德國的問題。他本來沒有興趣作答,想到是師侄關係,就儘量耐心地聊了一會兒。
誰知道耽擱了這十來分鐘非常有趣。
聞人玥步伐輕盈,面帶微笑地從應思源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經過廊下時,她還調皮地伸手出去接了雨水,一掃剛才萎靡的精神面貌。
「就說到這裡。」他撇下那兩個學生,朗聲喊她的名字,「聞人玥。」
然後就轉身朝外走去。
以前查房的時候,聶未只要喊一聲「聞人玥」——她就默不作聲地從醫護人員中擠過來,出現在他身邊。
那時候應思源還笑侃:「聶未,你喊她的名字,比金角銀角的葫蘆還管用。應都不用應一聲,自然就乖乖地過來了。」
若不是看到她手腕上的金葫蘆,聶未還真忘記了這樁趣事。
因他在她昏迷期間,也曾朗聲喚過她的名字,但她根本沒有反應。
甚好。這名字對於醒過來的聞人玥依然有魔力。
縱面有不豫之色,她仍是一言不發地跟上來了。
雨未停,亦未收勢。
聶未手裡有一把黒傘,是剛才應思源的學生給他的。
可憐聞人玥為了要跟上他的步伐,連再要一把傘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