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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59:20 作者: 回南雀
    順著他視線望去,只見馬路另一邊,隔著人海,遠遠有一大束氫氣球浮在半空,其中有隻小柴犬,乍一看上去,的確有幾分像蛋黃。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正好綠燈,他說完也不等我回應,快步便往馬路對面而去。

    知道他是去買氣球了,心裡有點好笑,有時候真是覺得他好像還沒長大一樣。

    我朝手心呵著氣,在原地等了他五六分鐘。他遲遲不來,讓我不免有些擔心。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接著便是人群驚慌的呼救。

    「快點快點!招牌掉了,砸死人了!」

    「打120,快點打120!」

    行人匆匆往那邊趕去,空中一隻黃色的氣球一點點飄向天空。

    我的心猛地一緊,大腦瞬間被無名的恐慌占滿。

    來不及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我急急操控輪椅與人群一道往馬路對面去。可過了橫道線,卻發現對面的上街沿沒有坡道,我的輪椅根本上不去。

    我怔然望著那道坎兒,無力又無措。

    對普通人來說那樣輕易的事,對我卻難如登天。只是與地面產生的一段小小的落差,便使我寸步難行,無法去到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標題來自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略了點,可以看微博,還挺重要的

    第30章 愛情的囚徒

    信號指示燈上的綠色數字從「90」開始倒數,我想找人幫忙,可大家不是行色匆匆,就是被不遠處發生的意外吸引,不等我開口便加快腳步離去。

    斑馬線上人來人往,時間分明是流動的,我卻像是靜止在了那裡,與周圍格格不入。

    「你好,能不能……」我伸手想要叫住一名路過我身邊的年輕人,可對方看也沒看我,只是一心打電話。

    「好像前面有人出事了,好多人哦,我過去看看。」

    收緊手指,我的內心逐漸被瀰漫開的焦灼浸滿。明明就在眼前卻毫無辦法,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讓人深惡痛絕。

    十二年過去了,一切都沒有改變,我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不幸發生,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好友的慘叫環繞在我耳邊,合著「嗒嗒嗒」的綠燈倒計時,仿佛地獄傳出的喪歌,令我心神大亂。

    「有人能幫幫我嗎?」

    「……請幫幫我!」

    「幫幫我……」

    明明已經用盡全力嘶吼,可聲音一出口,嗓子眼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顯得虛弱又含糊。

    復健失敗後,我徹底放棄自己,不願再做任何嘗試。某一天深夜突然醒來,隱約聽到房門外父母的交談聲。

    母親憂愁不已地說:「他以後要怎麼辦?我們以後要怎麼辦?我就不應該讓他和那些人出去的,我真是造了什麼孽了,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福沒享到,出這種事。」

    父親長久的沉默後,嘆一口氣道:「命保住了,人算是徹底廢了。」

    「還不如……」

    「胡說什麼!」

    母親沒有說完便被父親嚴厲打斷,顯然他知道她後面要說什麼。

    還不如……不如什麼?不如和另三人一起死了?不如一次性結束痛苦,也好過成為廢物?不如從一開始就是殘廢,這樣他們也不用有所期待?

    那是第一次我清楚地意識到,哪怕我還活著,哪怕我還有清晰的語言組織能力,我還能自己做許多事,但在大多數人眼裡,我已經看不到未來。

    原本璀璨的星光大道已為徹底的黑暗取代,伸手不見五指,仿若一張猙獰幽深的口,隨時隨地等待著吞噬我的時機。

    你為什麼連這個都做不好?

    從小到大,我聽得最多的便是母親的這句話。以前不覺得什麼,只怪自己沒達到她的預期。可自從聽過她和父親的對話,不知怎麼,這句話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我的夢裡,徹夜糾纏不休,儼然成了心結。

    是啊,我為什麼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呢?

    我怎麼能……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北芥?」綠燈倒計時還剩最後十秒結束,身前忽然響起商牧梟的聲音。

    我驟然回頭,發現他就站在我面前,正垂眼看著我,四肢完好,無傷無痛。

    洶湧的情緒向我襲來,上一刻內心還灰暗的仿佛世界末日,下一刻便雨霽雲收,星斗滿天。

    「太好了……」聲音仍是虛弱,透著劫後餘生的萬幸。

    「什麼?」他沒聽清,微微彎下腰。

    我沒有回答,只是展臂抱住他,不顧身處環境,不顧周圍目光。他沒有準備,被我帶的差點摔倒,慌忙下扶住輪椅扶手,這才維持住平衡。

    人的身體是世界的一個表象,受內在欲望控制。欲望受意志的驅使。意志通過身體傳達渴望,支配我們的世界。

    當你的世界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變得前所未有的炫目閃耀,你就該警醒,那是意志的淪陷。

    理性死了,本能為王,我的城還在,它堅不可摧。然而一旦意志淪陷,那是另一回事。

    那代表,在與商牧梟的交鋒中,我徹底的敗了。他攻陷了我,占領了我的世界,俘獲了我的意志,讓我至此變成了愛情的囚徒。

    「我只是離開一會兒,你就這麼想我了?」他笑道,有些意外。

    我不說話,摟住他的脖子,默默抱了他一會兒,感到投在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這才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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