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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59:20 作者: 回南雀
「你這傷哪裡來的?之前有嗎?我怎麼不記得。」她扶了扶臉上的眼鏡,湊近了想要看得更仔細。
我藏了藏,沒讓她看太清。
「有,你沒看仔細吧。我上禮拜不小心摔的,腿上也有,不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你摔了?怎麼摔的?哪裡摔的?腿沒事吧?」她一連問了好些問題,完全不懷疑我話語的真實性。
「我餓了,我們直接去吃飯吧。」我有意迴避,她的問題一個不答,只專心第一等人生大計。
「哎呀你……」她撬不開我的嘴,有被氣到,但偏偏又對我無可奈何,只一會兒便自己追了上來,「那去我上次說的那家吃吧?」
本以為畫展一役後,我與商牧梟的緣分便徹底了了,若非校園偶遇、他姐結婚,私下該不大有機會再遇上。
可沒想到第二天我就又遇上他了,還是在自家門口。
他渾身濕透地擋住我去路,雨水從發尖滴落,順著眼尾滑下,像只神氣不再的落水狗。
第13章 你來做我的寶石吧
「是這樣的……」繆姐聲音有些低沉,面色凝重,「我們小組的黃老先生,昨天不幸病逝了。」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譁然。
「怎麼會……」
「這病是很快的,老黃都這麼大歲數了……」
「上禮拜感覺他還好好的,太可惜了……」
雖然我沒來參加過幾次活動,對小組成員還不是很熟悉,但上周還說說笑笑的人這周就突然離世了,任誰都會感到唏噓。
印象里,黃老先生是個十分隨和的老人家。七十多歲了,白髮蒼蒼,精神看起來很好,不說都沒人會信他是名癌症病人。
據說他是在一年前查出肺癌的,醫生讓他化療,他覺得年紀大了,未必撐得過,只進行了保守治療,另外再給自己報了個心理互助小組來調節心情。
「黃老先生留下了一封信,指名是要給互助小組的各位的,大家一起聽一下吧。」廖姐將一直拿在手中的白色信封撕開,取出裡面的信紙,當著大家的面念了起來。
「大家再見,下次見!」
「下次見。」
六名小組成員一一別過,出了體育館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有些發愁,今天出門時忘了看天氣預報,我沒帶傘。
「老,老師……」身後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是那個膽小羞澀的高中女孩。
她被人直視似乎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盯著我的臉足足愣了三四秒,才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從包里掏出一把傘。
「您……您沒帶傘吧?我,我可以送您到車上。」
我看了眼她的傘,是屬於少女的粉色。
「謝謝。」我輕聲道。
雨有些大,她的傘全都遮在我的頭頂,到停車位的短短几步路自己半邊身體都淋濕了。
我不太好意思白受她這恩惠,詢問她家在哪兒,打算送她一程。
「不用不用的,太麻煩了……」女孩忙擺手謝絕,「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就好的。」
這天氣在公交站站五分鐘都很要命,更何況她衣服還濕了。我看她握著傘的手整個都被凍紅了,猜她應該很冷。
「上來,快點。」我不自覺帶上點上課時的嚴厲,女孩一哆嗦,果然乖乖上了車。
她家住在學校的另一頭,與我家是徹底的兩個方向。
兩個人一輛車,總不說話有些奇怪,奈何女孩性格內向,我也不是多話的人,只是一開始說了兩句,之後便再沒有互動。
「老師,死亡是什麼樣的呢?」快到目的地時,女孩毫無預兆開口。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探討「死亡」是哲學永遠的主題,但要將它定性卻很難。
「有哲學家認為,肉體的消亡並非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死亡是意志的泯滅。一個人肉體死亡,但意志長存,他便永遠活在世間。一個人雖然活著,可意志早已不再,活得猶如行屍走肉,那這個人活著也是死的。」
女孩靜了片刻,又道:「黃爺爺的意志……還在嗎?」
「你看過《尋夢環遊記》嗎?」
「啊……」女孩愣了愣才道,「看過。」
其實我沒有看過,但余喜喜看過第二天來學校將整個劇情都跟我複述了一遍,說到動情處還哭起來,認為此片無可超越。
「只要我們還記掛他,他就還在。」我說,「你可以這樣認為。」
女孩下車時又和我道了謝,還是不敢看我,但話語流暢許多,好像已在心中模擬了多遍。
「謝謝您。我明年就要高考了,希望能考上清灣大學哲學系,成為您真正的學生。」她開門撐傘,忽然又回頭,「那個……您可以叫我天兒。」
第一次參加小組活動,每個成員都有自我介紹,我記得她姓於。
「嗯。小心濕滑。」
我同她告別,設置了回家的導航。
車內寂靜無聲,開著車,腦海里不自覺又想起黃老先生的信。不怪於天兒忽然多愁善感,在聽過那樣一封訣別信後,沒有人還能對死亡無動於衷。
「眾位小友,當你們讀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我黃寅國雖與各位相識不久,但也算彼此交心。人生最後的時刻,我想給不快樂的各位支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