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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59:20 作者: 回南雀
    雨下得小了,只是還有些密。

    小組成員各自打傘離去,沒有道別,不見如何熱絡。廖姐說,離開這棟建築物後,裡面的一切就都成了秘密,哪怕路上遇到彼此,也可以當做互不相識。不要有壓力,不要有負擔。

    漸漸地,屋檐下只剩我和商牧梟兩人。他在最右,我在最左,兩人間隔著一大段距離,看著只有五六米,實則是一整條馬里亞納海溝。

    興許因為雨天的關係,車遲遲打不到,我也遲遲無法離去,只能與商牧梟尷尬地縮在這條逼仄的屋檐下。

    「你為什麼還不走?」

    我轉頭看向商牧梟,他靠著牆,手垂落身側,當我對上他的視線時,他從口中緩緩吐出一口白煙。

    煙霧輕撫過他的面頰,冉冉消散在空氣中,潮濕的風輕輕推著它,在我臉上落下一個帶著淡淡煙味的吻。

    就像……《逆行風》里我最鍾愛的那幅畫面。

    我眨了眨眼,有點想再拉開些彼此的距離,可邊上就是雨里,我實在無處可去。

    煩人的狗崽子,只是並排呆著都不行嗎?

    為避免他誤會,我難得地做了全面的解釋:「因為某人撞壞了我的車,我現在出門都必須打車,而不巧今天下雨,附近車很難打。這就是我為什麼還不走的原因。」說完我不再搭理他,低頭繼續嘗試用軟體打車。

    等待超時,轉眼問我要不要加價,我剛要點下去,手上一空。錯愕抬起頭,發現是商牧梟抽走了我的手機。

    「既然是我害的,那我送你回去吧。」說著,他將菸蒂丟進一旁垃圾桶。

    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人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分明之前還說不想再見到我,這會兒竟然要主動送我回家了。

    怎麼,後悔沒要我的「機會」了?

    第4章 我可以接受你的潛規則

    「不用。」

    我想也不想地拒絕,將手伸向商牧梟,示意他還回手機。

    「你想好了?這附近這個點很難打到車。」他看向雨里,視線落在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黑色悍馬上。

    漆黑如墨的龐然大物像怪物一樣矗立在空地,存在感十足。

    「好不容易開了輛『大車』。」

    我繼續朝他伸手,不為所動。

    他嗤了一聲,將手機丟回給我,隨後又退到牆邊。

    雨還在下,不知何時才能結束,水珠從屋檐斷斷續續墜下,車還是打不到。

    仿佛整個清灣的車都繞開了這裡,又仿佛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拉進了一個拒載的黑名單。

    商牧梟雙手插兜,靠著牆,望進雨幕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走,但他就是沒走。不僅沒走,還安靜的像團空氣。

    我不確定他是在發呆,還是在賞雨,亦或更缺德點——看我笑話。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對能打到車已經不抱希望,不再去看手機。

    「我說了,這附近很難打車。」

    只是稍稍疲憊地嘆一口氣,那頭商牧梟就好像一直關注著我的反應一樣,盡說些幸災樂禍的話。

    我今日遭的難,來日都會算在沈洛羽頭上。

    「把車開過來。」我將手機塞進外套口袋裡。

    商牧梟偏頭看過來:「啊?」

    拖長的腔調,完全不是驚訝的語氣。我確定他聽到了也聽懂了,只是惡劣地想再聽一遍。

    而說不說第2遍,對我來說其實也沒差別。

    出軌是從零到∞的區別,示弱也當如此。

    「把車開過來,快去。」我看著他,下巴朝悍馬所在的位置抬了抬。

    商牧梟直起身,臉上掛著勝利的笑容,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朝我伸出手。

    「傘給我,我討厭淋雨。」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我就忍不住多想。

    將掛在輪椅扶手上的雨傘遞過去,我遲疑地問道:「你不會是為了我的傘才一定要送我的吧?」

    他握住傘身,沖我笑了笑:「是又怎樣呢?」說罷猛地一抽,撐開黑傘吹著口哨走進雨里。

    黑色悍馬橫停在我面前,商牧梟下車後拉開後車門,一副恭迎大駕的模樣。

    雖然我的下肢還有一點感覺,但商牧梟這輛車也太高了,光憑我自己根本上不去。

    我懷疑他就是算準了這點,在這看我笑話。

    定在原地,我半天沒動靜,黑洞洞的車廂宛如巨鯊之口,險惡地朝我大張著。無論哪一感都在告訴我,這不是個好主意。

    「需要幫忙嗎?」終於,商牧梟像是看夠了戲,決定不再將自己偽裝成一朵附在車門上的人形蘑菇,沖我伸出了援手。

    看一眼幽森「巨口」,又看向商牧梟。這不是個好主意,誰都知道,但我仍不可避免地要自投羅網。

    「勞駕,扶我一下。」我遞出手,再一次示弱,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適應了。

    就算有商牧梟的幫助,過程仍然不太順利。

    十二年前,一場嚴重的車禍致使我脊椎受損,下肢癱瘓,兩條腿從那天開始徹底成了擺設。我早已接受現實,也認清自己下半生註定要與輪椅為伍。

    頭兩年,醫生讓我積極復建,認為我雖然無法再像正常人那樣行走自如,但或許可以短暫站立一會兒,偶爾靠著拐杖在屋子裡走走。

    我並沒有覺得這有好到哪裡去,但父母堅持,我也只得開始痛苦的復建。接著,所有的嘗試均以失敗告終。我人生頭一次明白,原來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報。而比起失敗帶來的沮喪,父母臉上那難以掩飾的失望讓我更覺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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