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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51:00 作者: 漫漫步歸
「可當年錢青突然暴斃,這匣子也不見了。陛下在找,楊衍也在找。」女孩子說道,「比起聖旨什麼的,是死物的證據,可以讓楊衍來偽造,也可以讓陛下咬定其信口雌黃,雙方互相攀咬。可唯有一樣證據是造不了假的。」
女孩子說著,目光落到面前寫著地址的紙張之上:「當年由錢青負責善後。既然他是仁帝的人,必然要留下證據!這所謂的善後定不是陛下以為的滅口的那等善後,而是真真將人留下來的善後。」
所以,這一處地址之上的,留有的當是當年的人證。
時隔二十年,說長雖長,卻還不至於叫百姓對當年「死去」的親眷認不出來。
有這些活口在,陛下勾結異族、殘害漢人百姓的證據幾乎能坐實了。
這些事情,姜韶顏看得懂,季崇言自然也懂。
「這匣子裡的東西很重要。「季崇言記下了那行地址之後,重新將東西放入匣子中,交還到姜韶顏手中,向她看來,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阿顏何以得到這些東西的?」
姜韶顏抱著手裡的匣子,沉默了半晌之後,忽地開口悠悠道:「我同你說個故事,好不好?」
故事要從許久以前說起了。
從她被時空的洪流捲入這個時空,成為那個江家小姐說起。
對上季崇言朝自己望來的專注而認真的目光,姜韶顏緩緩道來。
在這個莫名的時空,她以兩種身份活過。第一世,做江小姐時,她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是個同這世間格格不入的外人,想著有朝一日能回去。所以,她對一切皆是以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待的,就是自己的事,她也鮮少真正代入進去。
這般消極的、漠不關心甚至懶得追究的態度令她沒有及時解決大麗、小麗這對犯下無數惡事的「姐妹花」,也叫她明明察覺出身邊有無數異常,卻從不曾深入探究過。
她逃避著江家小姐的身份,她自始至終想的都是離開。
最終,不得不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跳下了城牆,選擇了離開……
話未說完,人便猛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往日慵懶清冽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
「當日,你跳下來,疼不疼?」低低的問聲自頭頂傳來。
姜韶顏抬頭看向他,默了默,道:「我以為,你會先問我喜歡不喜歡趙小郎君這等話?」
季崇言喜歡她,這一點毋庸置疑。姜韶顏由己度人,自覺喜歡這等事是自私的,兩個人之間容不得第三人的存在。更何況,當年江小姐同趙小郎君的傳言甚囂塵土,偏他同季崇言還長的如此肖似。哪怕再喜歡,因著這等前塵舊怨,怕是都會忍不住要問一問的。
「這個我當然也想問。」季崇言低頭看著她,坦然道,「這種事上,誰會大方?可比起這個來,我想先問那個問題。」
跳下來,疼不疼?
此時,再想起當日自江南道回長安城時,她帶著他從京城四通八達的小巷中穿梭來去,最後繞到了永定門附近。
女孩子神情恍惚,踏上永定門的牆頭,那一刻,一定很是難受吧!
季崇言驀地有些心疼:這二十年對他,對所有人而言是真真切切的過了二十年,可於她而言卻是閉眼睜眼的瞬間。
跳下來的無助與疼痛於她而言怕是仿若就在昨日。
這二十年間,他聽過不少茶館說書人說起當年的事。畢竟,「蠱惑江山的妖女」於世人眼中看來不過是一樁絕佳的打發閒暇的談資罷了。
他以往聽這些故事只覺得那江小姐是個可憐人,可這一刻,知曉她就是那個被逼至絕望的江小姐時,一股沒來由的鈍痛自心頭散開。
「你當時……是不是很怕?」他低低的問道。
姜韶顏沉默了一刻,道:「其實也沒有那麼怕,因為身後有更可怕的存在。」女孩子垂眸,低聲道,「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那一刻,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況且,做這件事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想了很久。江氏族人將我關在族中時,我認真努力的告訴自己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能回去了,莫要害怕!」
「這些話,自己對自己說的多了,便也信了。」女孩子低著的頭再次抬了起來,抿唇朝他笑了笑,眼底多了一絲悵然,「我相信我能回去了,便也沒那麼害怕了!」
攬在腰間的手突然鬆了開來,季崇言起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抬腳一步,跨到緊鄰的涼亭台階之上。
姜韶顏怔了一怔,下意識的跟著站了起來,看著近在咫尺的季崇言。
一階台階的高度,說高也不高。
只是這樣的輕微的高度,卻讓她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還不曾反應過來時,季崇言朝她伸出了手:「江小姐,城牆太高,莫跳!回頭,我拉你上來!」
姜韶顏看著盡在咫尺的手,剎那間,仿佛時光同流轉,她一身紅裙嫁衣,站在牆頭,絕望的看向身後,暴君瘋癲發狠的臉這一刻驀地被人抽離了出去。有人站在離她一步之遠的地方,朝即將跳下城牆的她伸出了手。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回應他。
他的手跟他的人一般好看的無可挑剔,手指骨結完美如畫,掌心溫暖卻帶著薄繭,一股別樣的力道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把拉到了身邊,遠離了即將墜落的城牆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