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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51:00 作者: 漫漫步歸
「爹爹承襲爵位,自是該擅養父母。便是二叔三叔沒用了些,爹爹每一年貼給二叔和三叔的錢財就有爵位俸祿的大半了,再加上被老夫人撒潑打滾要去的,便是將整個爵位俸祿的錢都給出去,還要再添上不少爹爹自己官職俸祿的錢才成!」
姜兆重情義不假,可卻不傻,人也皆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對於老夫人的偏心、兩個弟弟的做法怎麼可能不生怨?
「事情不如分開來看。先說恩,生恩不能不還,擅養老夫人無可厚非,二叔三叔那裡,爹爹卻不欠他們什麼。真要說得了什麼好處,大不了將爵位俸祿分成三分,讓二叔三叔各取一份好了。」
姜兆抱著畫卷垂眸沒有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姜韶顏便頓了頓,繼續道:「再說最麻煩的仇。我雖說對娘親沒什麼印象,卻也知曉殺人償命的道理,老夫人雖說不知曉那藥會引母親而死,可女人生產孩子如步鬼門關,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送命,她在裡頭下藥,刻意引導母親生產出事……老夫人不是未生產過的人,她是女子,且又是生產過三個孩子的母親,怎麼可能不知曉這些事以及此事的後果?」
即便不知者無罪,可事關人命,便不說現代,就算是大周律法之中,過失殺人的罪責也不會輕。可更令人憤怒的是老夫人並非不知道,她是清楚的知道做下這些事的後果的,同為女子與生產過孩子的母親,可她依舊選擇這般做來,說到底是根本沒有將姜大夫人的性命放在眼裡。
漠視人命之人最是可怕,姜老夫人只是因為沒有那個本事和能力去迫害更多的人,而不是不敢。
姜韶顏對這種人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姜兆臉色蒼白的厲害:他是個男子,對於女子生產的彎彎繞繞並不清楚。可不清楚不代表他不知道女孩子說的是對的。
比起不知而犯錯,這種明知而故意動手更可惡。
「不管是律法還是為人女的身份,我都無法原諒老夫人。」姜韶顏說道。
姜兆一臉頹然疲憊的看向姜韶顏:女孩子從回來開始便沒有喚過一聲「祖母」。莫說阿顏了,便連他都怨恨,都遍體生寒。
他不想放過害妻子的兇手。
「我也無法原諒。」姜兆垂在身前的手不住發顫,澀聲道。
他當真恨不能親手手刃殺妻的兇手,可那個人是姜老夫人……
他對這個母親早已怨大於愛,更多的是出於孝義,只是眼下孝義兩個字被「殺妻」這件事已然擊得潰不成軍了。
「她……她怎能如此?就為了那點錢……」姜兆頹然而無力,可偏偏這種常人看來難以理解的事放到姜老夫人身上卻一點都不奇怪。
「錢財買的頭面是虛榮心作祟,可歸根究底在於在老夫人看來,我娘親的性命不值一提,比不上一套頭面帶來的虛榮。」姜韶顏垂眸,此時倒是有些慶幸自己非局中人了,非局中人,才能看的更透徹。
「現在的問題是爹要怎麼做。」姜韶顏看向姜兆說道。
這也是她說這麼多的理由,接下來怎麼做才是關鍵。
姜兆抬眼,沉默了片刻,似是終於下定決心澀聲道:「我……我想將她送官。」
送官倒是不必他親自來手刃,一切交給律法,不管為朝廷命官還是為人夫都對得起死去的妻子了。
這個辦法姜韶顏早想過了,於普通人而言或許好,可於姜兆而言並不好。
「母親是殺妻的兇手,事隔十五年方才發現。不管妻與母相殘還是十五年才發現,這兩點於父親而言都是『齊家』二字未做好。」姜韶顏說道,「即便此事父親並沒有做錯什麼,可這件事之後想也知道必然會有人彈劾父親,而且還不在少數。」不管是盯著姜兆那個位子的還是政敵必會藉機彈劾。
姜兆看向侃侃而談的女兒,突覺有些錯愕:他那個多愁善感、會寫詩作詞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兒什麼時候對仕途政見有這般了解了?
「到時父親仕途必毀。」姜韶顏不等姜兆開口便看向姜兆,姜兆如今正值壯年,有能力亦有野心,自是不甘仕途就此而止的。
看著神情悲慟而頹然的姜兆,姜韶顏垂下眼瞼,道,「母親是個善良的人,九泉之下若有知,無法原諒害死自己的仇人不假,可想來也不願父親仕途盡毀的。」
事情太過複雜,便要掰開揉碎了講。
姜兆顫了顫唇:妻子重要,仕途也重要。他當然願意為了妻子放棄仕途,可……真要說就這麼放棄仕途,他舍不捨得,還當真是不捨得。
沒想到女兒此去江南道一年,竟好似脫胎換骨一般變了個人似的,不止連仕途政見也能說出一二,還能體貼到做父親的難處了。
姜兆神情複雜的看向面前的姜韶顏:一面高興愛女離開他一年如此脫胎換骨,一面忍不住自愧,他以為將女兒藏在府中,擋去所有的風雨,養的不食人間煙火便是疼愛女兒,可這般一去江南道。
彷佛女兒離了他這一年的成長遠比過往藏在府中的十四年要快的多。
不管為人子還是為人夫亦或為人父,他都想做好,可似乎都沒有做好。
看著愧疚不已的姜兆,姜韶顏,抿了抿唇:於一個有抱負的男子而言,就這麼放棄仕途,那往後餘生,沒了目標的姜兆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想而知。
這是原主不想看到的,也不是她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