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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51:00 作者: 漫漫步歸
    「我知曉。」周方看向她,接了她的虛扶,起身道,「只是這樣的機會不是每個死囚都會有的。」

    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已然不易……周方感慨著,還想說什麼,女孩子卻已打斷了他的感慨,開口說起了正事:「你知道你此行要做什麼嗎?」

    這個問題……周方怔了一怔,抓了抓後腦勺,道:「方才方三小姐同我說了,我會到楊衍身邊,做一個細作。」

    這個回答女孩子不置可否,只是看著他道:「確實要這麼做,不過在楊衍他們身邊時,你要忘了細作這個身份,認認真真的配合他們。」

    周方擰眉。

    姜韶顏解釋了起來:「你現在是一個受夠了多年躲躲藏藏,不願再同江先生他們一道『同流合污』,轉而選擇棄暗投明的趙家故將。楊衍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若是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也極有可能被發現。」

    「所以,你自入長安城開始,便不要想著同我們傳遞消息這種事了,只消記得把你知曉的告訴楊衍就成了。」

    周方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要他做一個出賣者,做一個「小人」,周方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只是還未握緊便「啪」的被人打了一記。

    這一記挨打不輕,卻也不至於讓周方受傷。

    周方看著被打了一記的手心,抬頭茫然的看向姜韶顏。

    他上一次被打手心,是年幼的時候,調皮做了壞事被父親管教了,姜四小姐她這般嚴肅的樣子,倒是頗有幾分父親管教他時的模樣了。

    「握拳這種事少做。不過你一開始做出賣者,心裡還有些過不去,這反應楊衍也不會說什麼,可若是久了依舊如此,那我今日救得了你,來日決計救不了你。」女孩子說著,看向他,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肅然,「彼時,你在楊衍身邊,不會有自己人來救你,若是出了什麼事,連死在哪裡都無人知曉。」

    最後一句著實令人心驚,周方臉色頓變,怔了片刻之後,他道了一聲「是」,神情卻不復先時的放鬆,轉而變得鄭重了起來。

    這不是一件易事,這是與虎狼為伴之事。

    「那我……什麼時候同你們回來?」做出賣者這件事讓人心裡不好受,尤其於周方這等人而言更是如此,他關注的重點自是什麼時候能回到大家身邊。

    「我到時候自會安排,你等著便是。」姜韶顏說到這裡,抬眼雙目銳利的向周方看去,「楊衍永遠不可能全然相信你,所以,要如何讓他有一兩分、兩三分甚至三四分的信任你至關重要。」

    她不覺得周方是個剔透玲瓏心思之人,若是安排細作,一般人不會安排周方這樣的人。

    不過於楊衍這樣的人而言,能夠在心計上勝過他的世間少有。與其費盡心思去尋一個心計過人的細作,倒不如反其道而行。

    姜韶顏看向周方,眼底閃過一絲深思之色。

    歇了一夜,這一覺睡的委實舒坦,一覺起來太陽都升的老高了。雖說起晚了,可因著這一覺的靨足,前頭幾日趕路的疲倦也一掃而光,武吏檢查了一番行李糧草以及押送的犯人,見上下皆無問題便翻身上馬離開了驛站。

    忙活了一日,總算送走了這一行人,待回到驛站旁的村子時,戈娘子同方三小姐正蹲在屋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這動作當真同昨晚他們蹲在屋外聽牆角的動作一模一樣,兩個小吏抽了抽嘴角,嘴努了努屋裡,問道:「誰來了?」

    「江先生。」戈娘子抓著烤熟的玉米啃了一口,道,「正在屋裡同姜四小姐說話。」

    哦,江先生啊,那沒事了,自己人,性子又好,溫和的很。

    屋裡的江平仄看著對面的女孩子,面上的神情卻不是兩個小吏想的那般溫和,而是一臉震驚詫然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子。

    「細作自古以來便極容易被策反,長久與狼為伍,有時候狼皮披久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一匹真正的狼。」女孩子聲音淡淡的,說出的話卻是驚人。

    她選周方也不是臨到頭來不得不選,而是另有考量。

    第四百五十五章 回歸寶陵

    這句話雖說有些道理,可江平仄當然不會認同,也不願意認同:「姜四小姐,你說的很多話都有道理,可這句話我覺得並非如此。「他看著女孩子神情嚴肅。

    女孩子「嗯」了一聲,看向他,沒有打斷他的話,而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江平仄便繼續說道:「二十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他說著苦笑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頓了頓之後接著說道,「你看,如今我頭髮已經半白了。二十年前我比季世子他們長上幾歲,正是最好的年歲,可以做很多事,可我們都沒做。我們這些人能為此堅守二十年,捨棄二十年的光陰而要做的事情,姜四小姐你雖然聰明,卻還年少,無法理解……」

    「我理解。」女孩子開口點了點頭,淡淡道。

    這樣單單一句「理解」實在難以說服江平仄,他看了女孩子一眼,搖了搖頭,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們捨棄了所有堅守這件事,在我們心裡沒有哪一件事能勝過這件事。又怎麼可能因為一點威逼利誘而變成一匹狼?」

    在江平仄心裡,她說的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待到江平仄說罷,女孩子才看向他,開口道:「楊衍是個玩弄人心權術的高手,便是再堅韌的磐石也受不住長久水滴石穿的命運。楊衍的人心權術未必會是威逼利誘,而是如同溫而不滾的水一般緩慢而長久的浸潤。江先生,長此以往,你能保證這件事不會發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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