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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他不過只提了這一句,陳庭方約莫已猜到了他的意圖,只報之以淡笑,並未插話。

    玄慧又道:「天下這般大,你踏足之處,是不是只有京城這一小塊地方?」

    陳庭方回曰:「是。」

    玄慧倏地停住步子,轉過身來,望著自己的徒兒道:「修行並非避世。不是你每日在這寺廟之中,避開故人舊事,便是修行,你明白嗎?」

    陳庭方久久不言。

    「以為一個人,一件事,一處地方,便是整個天下,未免有些草率了。」他說著,將一串紫檀遞給他,「你尚年輕,還能上路。」

    ☆、【八七】「內情?」

    十月,董肖佚產子,皇上賜名子江,同年改元建昌。

    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是個人都能猜到董肖佚生的這個兒子是什麼身份。群臣都見識過皇帝手段之狠戾,識時務者這時候均是不敢冒頭的,但也有人偏偏往槍口撞,認為既然董肖佚產子,便不能繼續留任丞相之位,望上考慮周全。

    此時董肖佚在深宮中坐月子,自然不理會外面這些事。

    沒過幾日,又有人上本,中宮之位空缺已久,提議立董肖佚為中宮。

    皇帝不作回應,幾日後,卻在宮中替董肖佚的兒子辦了滿月酒。帝王之心不可輕揣,眾臣均在觀望。

    十二月末,董肖佚回政事堂,竟當作什麼事都未發生一般。之前一年,沈英總理朝中事務,如今董肖佚重歸政事堂,左相之權亦是得悉數交回。

    朝中亦有人替沈英鳴不平,先皇在時,陳相因年邁故而經常不理政事,諸事均經由沈英之手執行;如今董肖佚仗著聖寵穩坐朝中第一把交椅,沈英代為總理朝中事務不僅沒有功勞,連苦勞亦是沒有。

    多年右相命,操著左相的心,看著竟是一點盼頭也沒有。然而當事人沈英自己,卻是一點回應也無,仿若朝中這些抱不平,說的不是他一般。

    但就這時,沈英終於遞了本密折。說密也算不得密,畢竟朝中都知道沈英遞摺子了,但至於他遞的是什麼摺子,大家只能掏空腦子發揮無盡的想像力了。

    三日後,董肖佚封后。

    一眾人紛紛揣測,是不是沈英那本摺子起了作用。又道沈英果然是城府頗深老奸巨猾,將董肖佚趕回後宮,將來左相的位置便是沈英無疑了。

    結果又傳出消息說,董肖佚雖為中宮,但不掌後宮印信,不理後宮之事。反倒是將久居楚地的戎淑儀娘娘請回了京,代中宮執管後宮諸事。

    於是董肖佚仍舊著女冠服,行走於朝堂之間。有了中宮娘娘的名分,朝堂間無人再敢七嘴八舌地妄言,只好認了這現實。

    不過說到底,這些的確是於禮制不合,董肖佚為避免莫須有的口舌,只比往日更為勤勉。好幾次沈英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府了,卻見董肖佚那邊的燈還亮著。

    這日沈英回府前順道過去送東西,見燈還亮著,便敲了敲門。董肖佚過來開了門,沈英正要開口,董肖佚卻立即示意他低聲說。沈英往裡一瞥,才見室內擺了張小床,子江正在酣眠。

    董肖佚迅速關上身後門,站在走廊里接過沈英遞過來的摺子,道:「昨日荊州牧遞的那本摺子看到了麼?門下省……」

    沈英卻打斷了她,只道:「你如今又非孑然一身,辛苦成這樣子,便是你要的麼?」

    董肖佚略有些疲倦地靠著身後門板:「不知道。」

    沈英抿了抿唇:「不知道所以每日熬到這樣晚麼?」

    董肖佚臉有倦色,稍稍低了頭,抬手撩起耳後碎發,聲音略啞:「若不在這裡,我不知在宮中能做什麼。我熬了近一年,那裡悶得讓我難受,以為能想得開,卻到底還是——不行。」她眼中銳利將近滅了一半,廊檐下疲弱燈光打在她臉上,表露出一番濃濃的倦意來。

    沈英這幾年照料人的本事有所長進,但勸解安慰旁人,他依舊技巧拙劣。孟景春用不著他勸解開導,反倒是他自己總成為被疏導的那個人。

    面對一臉疲態又無可奈何的董肖佚,他頓時啞了口。往常她明眸善睞,不必開口,眼中氣勢都咄咄逼人,如今這模樣,看起來倒有些不似董肖佚了。

    沈英只道:「我聽聞有些人產後便是如此,容易疲勞且情緒可能低落些,興許過了這陣子便好了。我不耽擱你時間,事情處理完早些回宮罷,天都黑透了。」

    董肖佚聞言轉過身開門進屋,沈英便獨自離了政事堂。

    他回到府中已近戌時,雖如此,府中卻仍舊很是熱鬧。沈時苓今日剛從楚地回來,覺著沈宅怪冷清,遂與嚴學中一道往菽園來,順道瞧一瞧侄子。

    天氣很冷,孟景春白天讓廚工備了餡兒,晚上包餃子。沈時苓在一旁抱了會兒阿樹,見他睡著了,便很是不舍地又交到乳母手中,坐下來看孟景春包餃子。孟景春本來手藝拙劣,入冬後悄悄包了幾回,如今卻也包得挺像模像樣。

    天色漸晚,見沈英還未回,孟景春怕沈時苓與嚴學中餓了,便讓廚工先下了餃子,又去燙了一壺梅子酒。

    席間嚴學中問她是否還打算再回衙門,孟景春道:「眼下是不能了。」

    一旁的沈時苓抿了口酒,卻說:「衙門裡有什麼意思,朝中俊才雖多,可能往上爬得飛快的,卻沒有幾個。繼續在衙門中耗著,家裡的事情也想顧,極有可能兩邊都周顧不好,反而累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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