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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孟景春略驚,卻又是點點頭,正要走時,身後卻有人喊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只見是嚴學中寡著張臉走過來。嚴學中走到她身側,停住步子,道:「今日大典上禮官行刺一事得儘快拿出結果,丁禮官及今日宮門搜身侍衛均已被帶走,你現在與我走一趟天牢罷。」

    孟景春心說這動作也太快了,她還作不得反應,嚴學中已是抬腳走了。

    孟景春速速跟上,忙問道:「不知……沈相去了哪裡……」

    嚴學中依舊冷著臉:「受了傷。」

    孟景春聞言心一緊,嚴學中偏頭瞥她一眼:「不累命,手臂上劃了道口子,不必大驚小怪。」

    一道口子?!多長?流了多少血?孟景春恨不得現下就跑去看看沈英傷情到底如何。

    嚴學中立即給她潑了盆冷水:「你見不到,沈大人隨陛下走了。」

    孟景春百般擔心,卻只能老老實實跟著嚴學中去天牢審案。

    ******

    另一邊張之青匆匆趕到,只見沈英右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褪下那袍服,白色中衣袖子已被血浸了一片紅,摸上去濕膩膩的,傷口還在流血。由是刀子扎進去,又往下劃拉了一寸多,故而傷口很深。

    身為醫官他都暗吸一口氣,沈英卻眸色黯黯,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任由他敷藥包紮。張之青瞧他這樣子,都懷疑他壓根不曉得痛。

    新皇在一旁看著,只道:「沈大人既受了傷,便回府歇著,等傷好了再回朝也無妨。」

    沈英臉色依舊淡淡:「謝陛下。」

    新皇挑眉看他一眼:「你有救駕之功,朕還未賞你呢,談什麼謝?」

    沈英看一眼張之青,張之青很是識趣地開口道:「沈大人這傷靜養即可,不要勞作,免得傷口開裂。」

    新皇便道:「張太醫有勞了,退下罷。」

    張之青行禮告退,提著藥箱便低頭走了。

    沈英這才開口道:「臣有一事想提。」

    「說罷。」

    沈英單手將地上那件袍服拎起來,從袖袋中摸出摺子,遞了過去。

    新皇將摺子接過來,迅速翻看完畢,輕勾唇角,臉色卻是淡淡:「推行女學?」

    「臣雖不敢妄揣陛下在楚地時推行女學之意圖,但既然楚地推行女學的結果利大於弊,何不天下推行?」他坐在天子對面,這話甚至算不得是商談的口吻。

    新皇看看他,又看看那摺子:「你仍是寫著一手好文章啊,可這摺子上所陳理由好似冠冕堂皇,朕怎知你不是為了私慾?」

    沈英神態沉著:「就算臣寫這摺子是為了一己私慾,陛下遲早也是要推行女學的。」

    「沈英啊。」新皇忽然直呼其名,語聲卻是淡淡的,「有些事情你身為臣下是不能看得太清楚的。」

    「臣僭越——」沈英略停了停,「但陛下的中宮之位難道將來要一直空著麼?」

    新皇道:「朕可以暫不立中宮,等到那個人肯走出來為止。」

    沈英道:「臣亦可以替殿下堵這群臣悠悠之口,絕不會出現有人催促陛下立中宮之事,直到——臣之私慾亦了。」

    談條件到這程度,沈英也算得是頭一號人。新皇忽然笑了,仿若回到年少時互談條件的樣子,真是幼稚。

    新皇斜睨他一眼:「孟景春有那麼好?」

    沈英心中忽地舒了一口氣,他猜他已經知道,果然是已經知道。

    沈英臉上有淺淡笑意:「臣心中,她便有那麼好。」

    新皇自然已查過孟景春的來歷,且知十多年前那樁案子與沈英的關係。這世上因果啊……

    話至此,沈英已是起身,低頭拾起地上那件沾了血的袍服,正要告退,新皇卻是叫住他:「你的事還未忙完,若有想退隱的心思,暫收一收。」

    沈英背對著他,連頭也不回,只略略啞了聲音道:「臣自然知道,臣只是想娶個夫人了。陛下雖無中宮好歹有其餘佳麗,臣沒有的。」

    新皇淡笑,卻只說:「回去好好歇著罷。」

    沈英這才走出門,又單手將那門關上,右臂傷口疼痛難忍,心中卻輕快非常。

    他沿著御道走出了宮門,天氣好得簡直虛假。

    ******

    沈英在府中一歇便是好幾日過去了,不上朝,不理政事,在家中閒晃靜養,看書逗鳥,活脫脫似個紈絝,孟景春卻因丁禮官這案子忙得早出晚歸。

    丁禮官那日能將匕首帶上殿,自然是逃過了搜身侍衛的檢查,但盤問下來,幾個搜身侍衛卻無一個是可疑的。這丁禮官在獄中幾次試圖自盡,都被獄卒及時攔了下來,盤問起來,便是死鴨子嘴硬,怎麼都不開口。

    孟景春心說這丁禮官平日裡在禮部人緣口碑都甚好,若有什麼動機的話,也只有一條了——

    要麼丁禮官是廢太子餘黨,要麼就是其受制於廢太子餘黨,故而在登極大典上鬧了這一出。這動機很容易便能推得,想來新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要丁禮官的命很容易,其所為已是大逆不道,可直接處死。但新皇卻將其押入天牢且不讓其死,明顯就是要牽扯出他背後指使,以及現下尚未挖出來的廢太子餘黨。

    這日孟景春帶上刑部小吏去了一趟丁禮官府邸,其府中已根本無人,聽聞是登極大典前晚便已是該跑的跑該散的悄悄散了,事後來抓人卻撲了個空,想必是預謀已久。孟景春從空蕩蕩的府中走出來,神情有些鬱郁,此時卻忽有個龐眉白髮的老丈拄著拐朝她這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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