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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陳庭方輕笑了笑:「太子妃是否當真是那魏府千金,殿下心中難道沒有數?臣怕僭越,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多說一二,殿下莫要著了旁人的道,到頭來傷著自己。臣與殿下相識多年,豈能不知殿下心軟。慈悲心善本是好事,但殿下若是因此被人欺了,臣卻看不下去的。」

    他說完似乎輕嘆了口氣,又轉了個身,繼續往前走。二殿下追上去:「她不是魏府千金這樣的說法,你又是從哪裡聽得來的?」

    陳庭方卻沉默不答,繼續往湖心亭那邊走去。

    待他二人走遠,孟景春已然憋壞,抬腳踢了沈英小腿,沈英這才回過神,連忙鬆了手。

    孟景春大喘一口氣,一張臉憋得通紅。四下寂然,孟景春不知說什麼好,沈英亦是沒有說話。

    方才聽這牆角她多多少少有些驚詫。陳庭方所言太子妃並非魏府千金,那這太子妃是誰?若其言不虛,那這便是大事,魏明先肯定是逃不掉的。

    孟景春來不及往下細想,沈英卻已是微微俯身,雙手按住了她的肩頭。

    「我並非在消遣戲弄你。」

    孟景春心頭一緊,呼吸驟然停了一下,連忙避開沈英的目光,手心冒汗。

    她低著頭小聲嘀咕:「相爺定是喝醉了……」

    沈英卻仍是按著她肩頭,嗓音穩淡:「沒有醉。」

    孟景春對男女情/事饒是再青澀木然,卻也知這氣氛不對。上一回在官舍毫無預兆地做出那不要臉的事來,又拖她至相府非得讓她陪著吃一頓飯,仔細同她上藥,還丟給她那麼許多舊衣裳,早已超出同朝為官的情誼。就算之前為鄰過一陣子,但亦不至於這樣。若他不是捉弄消遣她,難道是……出於喜歡?

    孟景春想著想著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沈英輕輕抬了她的下巴,迫她看著他,又將話說了一遍:「孟景春,我並不是拿你當消遣。」

    先前他逼著自己承認,如今亦是要逼著這木頭開竅。活了二十七年,也知喜歡一個人並非是難以啟齒的尷尬事情,他若躲閃捉弄,便當真什麼都做不成。

    孟景春被他看得臉上乍紅,渾身覺著不自在。她額頭沁出細汗來,喉嚨口亦是發乾,心尖尖似是被人緊緊揪著,難受得她不知要作何回應。

    他是傳言中少年拜相的俊雅才子,是士子楷模,亦為朝中肱骨。京中多少女子傾慕他,孟景春亦不是沒有聽過。

    若不是恰巧住到了他隔壁,孟景春原以為這樣的人,是隔著千萬里,怎麼也夠不著的。

    從傳言裡的模糊樣子,到這具象的一顰一笑,孟景春此時竟覺著有些虛幻。

    見過他夜深時的倦態,體會過偏居官舍一隅的孤獨,知二十七歲的他心深似海,卻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何要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所牽扯。

    她沒有什麼好,如何值得他喜歡。

    念至此她心中竟莫名泛了酸,喉頭都覺著有些哽。

    沈英看著她良久,終是忍下一堆想要說的話,鬆開手站直,緩緩側過身去,偏頭淡淡瞧她一眼:「走罷。」

    一場夜雨,竟困在厚厚的濃雲中,遲遲沒有落下來。

    他已是轉了身,只留了個挺直的背影給孟景春。孟景春忙抬手用力地撫了撫心口,似是想將那有些錯位的心臟按回原先的位置。

    再回過神,他卻已是走得有些遠,連頭也沒有回。孟景春連忙跟上去,待走得只有幾步遠時,便又老老實實地跟著慢慢走。

    前面的宴席依舊熱熱鬧鬧,孟景春再回席,面對這滿桌子佳肴卻失了興致,有些心不在焉。

    晚風又大了些,孟景春揉揉鼻子,低頭啃一塊骨頭。徐正達卻忽然坐了過來,打了官腔問道:「那萬蒲樓的案子,就這麼拖著?」

    孟景春忙放下那啃了一半的肉骨頭,取了帕子擦擦嘴和手,回道:「明日正打算與徐大人說,今日就不急了罷。」

    徐正達挑眉,湊過來輕言道:「我知你與相爺混得熟,但你也不能仗著這關係就敷衍衙門裡的事,可明白?」

    孟景春一愣,難道在旁人眼中,已是這般明顯了?

    此時她卻只點點頭,道:「下官明白。」

    她本意自然是不願敷衍自己接過來的事,但萬蒲樓此事,處理得稍有不當便會引火燒身,她又豈敢再如先前一樣不要命地去查。

    沈英那日從蘇定春處取來的信札還被她壓在官舍,倘若直截了當交予徐正達,恐怕又要被追問她是如何得到這名冊與帳目的,指不定還會質疑這信札的可信程度。

    她思量著上一回的宗亭案,匿名之人將那書信悄悄送至徐正達府上,徐正達便立即將其當成了鐵證,直接上了擬案密折。

    倒不如這一次也效仿宗亭案,自己這邊只顧著拖時間,承認辦事不力,另一邊便偷偷將那裝著名冊的信札送至徐正達府上,再靜觀其變興許更好。

    左右徐正達現下著急邀功都快紅了眼,若他拿著這名冊就捅了出去,便也與她孟景春無甚關係了。

    她這邊思量著,那邊站著與人說話的沈英卻回頭看了看她。這幾日朝中一點動靜也沒有,可見孟景春並沒有將那信札丟給徐正達。他雖囑咐過她不要再多管這件事,卻仍是憂她會執拗地一查到底。

    少年意氣他如何不懂,就算她如今懂得收斂鋒芒學著自保,可憑她這道行,又如何揣得透這朝中老狐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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