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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她忍了半個時辰,終是爬了起來,穿上外袍,開門問了一句:「何事吵成這樣?」

    門前的空地上停著馬車,小廝正往那馬車裡抬箱子。再一看,這箱子竟是從隔壁屋子裡抬出來的。這是——要搬家?

    孟景春尚未回過神,還以為自個兒在做夢。吏部那管事聞得孟景春問何事,連忙過來道:「皇上賜了相爺宅子,這會相爺府上的人過來將東西搬回相爺府呢。若是吵著孟大人了,還望見諒。」

    孟景春聽著一愣一愣的,賜了宅子,搬走了?她回過神,忙問:「何時的事?」

    那管事道:「前兩日相爺就住過去了,孟大人住隔壁竟也不知?」

    「……」她如何知道?沈英又沒有同她說的。

    那日也不知怎麼地就睡了沈英的床榻,事後她都沒敢多想,加上又感上風寒,便對沈英退避三舍,自然更不可能再去給他送飯。

    可好歹是鄰居,他走時竟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搬去新宅子,一點消息也不露,倒真像他作風。

    孟景春酸溜溜地想著,這犯了錯竟還有宅子賞賜,真是好命。

    她肚子疼,站久了難受,便也不與那管事多說,關了門又回屋繼續躺。沈英搬哪兒同她有何干係,真是煩人。屋外聲音依舊,孟景春將頭埋在毯子裡也聽得清清楚楚。約莫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模模糊糊睡去,也不知外頭是何光景。

    等她醒來時,天色將暮。她套上外袍出門去伙房吃飯,夏蟬不知倦地一聲聲叫著,蠛蠓在燈籠下一群群地飛,迎面吹來的晚風裡都透著白日留下的燠熱。一簇簇酢漿草窩在角落裡,看著挺憋悶。

    孟景春進伙房悶頭吃飯,將一碗花蕈湯喝得乾乾淨淨。小陸站在灶邊揉麵團,順口道:「許久不見相爺了,可還是在養病?」言下之意,卻也不見孟大人送飯了呀……

    孟景春擱下碗,沒好氣地說:「搬走了。」

    小陸倒是覺著稀奇:「孟大人莫開玩笑,相爺都在這兒住了十一年了,哪能說走就走了?」

    伙房裡還有另一戶部小吏正在吃飯,聽聞他們在聊這個,便插話道:「小陸師傅竟不知相爺得了一處宅子麼?聽聞還是皇上賜的,就在城西萬蒲樓旁邊,是個大宅子呢。」

    小陸淺笑笑,轉過頭去繼續揉麵團:「那相爺這回到底算是有自己的宅子了。」

    孟景春肚子仍是隱隱疼著,吃完便起身悄悄離開。小陸回頭,卻發現孟景春不知何時走了。

    孟景春晃悠回屋門口,卻見隔壁門是開著的。誒,定然是將東西都搬空了等著吏部的人來收回這屋子。她瞧著那門,心想過些時候不知會搬來什麼樣的人。

    沈英在此一住便是十一年,想想都太漫長。孟景春鬼使神差地走到門口,躡手躡腳地將門推開。

    輕輕的吱呀聲在這夜裡格外清晰,孟景春走進去剛想點燈,卻下意識覺得有人在盯著她看!她嚇得心都要跳出來,偏過頭一看,只一模糊身影站在後院與裡屋的連通處,動也沒有動。

    她穩住心神,迅速點起火,將燭台拿起來,微微弱弱的光漸漸亮起,她大致辨清那人面目後卻嚇得趕緊將燭火吹滅,腦子一熱推門就要跑。

    那人卻道:「有事麼?」清清冷冷的聲音在這夜裡聽著格外瘮人。孟景春深吸一口氣,回過頭來,心說你不是搬走了嗎?回來裝神弄鬼算個什麼事情……她心一橫,反正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臉,瞎扯掰幾句不就行了?

    她語氣很是鎮定:「下官聽聞相爺搬走了,正想著是不是能與吏部的人商量一下,換個屋子住。今日先來瞧瞧,相爺是否還留了什麼東西在這兒不想搬走的,下官也好占占便宜。」

    站在暗處的沈英卻是回她:「那看便是了,方才何必趕著滅了燭火?走得那般匆促倒像是做賊似的。」

    孟景春暗暗一咬牙:「下官好面子,不大好意思當著舊主的面去翻東西。」

    「是麼?」沈英走過來重新點了燈,屋子裡慢慢亮起來,各自面目亦漸漸看得清楚。孟景春抬了頭,只見他一襲青衫從從容容站著,唇角輕壓,眉目在這昏昧燈光里,顯出幾分柔和。孟景春同他站得這般近,連彼此呼吸聲都聽得到。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趕緊道:「下官先走了……」

    沈英輕輕一挑眉:「你這樣怕我做什麼?」

    孟景春聲音聽起來有些心虛:「下官沒有……」

    沈英往前走一步,孟景春又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沈英似是故意捉弄她一般,又往前走一步,孟景春頓時喉間發緊,連句話也說不出,再往後卻已是撞到了牆板。

    「不怕我你退什麼?」

    孟景春被逼得沒法,一急便道:「相爺好生無理,這般咄咄逼人又是做什麼?下官不過是見沒人便隨便瞧瞧,又不是真偷東西的!相爺若捨不得將這些東西留下來,全數搬走不就罷了?下官縱是覬覦著也是白想了!非得這樣作弄人,有什麼……」

    她話還未說完,沈英卻忽地抓過她的手。她嚇得心跳飛快,趕緊想要抽手而逃,沈英卻拽得死死的,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她語氣甚急,小臉通紅:「相爺斷袖不成?!亂抓男人的手做什麼!」

    沈英面色如常,低下頭,掰開她攥得緊緊的拳,將一把鑰匙放在她的掌心,語氣淡淡:「不是想住麼?鑰匙亦是給你了,也省得再去吏部討,直接住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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