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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今日御街熱鬧無比,孟景春隱隱約約聽了一路蟬聲,耳中嗡嗡作鳴,忽被人攬過肩,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得那人笑道:「哎呀孟賢弟竟在這裡碰著你!」
孟景春一看竟是白存林這小子,連忙挪開他的手。
白存林臉上笑意濃濃,很是高興的模樣。他看看孟景春,道:「孟賢弟莫不是身體不適?臉色竟這般差的。」
孟景春腦子暈暈乎乎的,她亟需睡一覺,便說:「是,我想回去歇著。」
白存林道:「今日澤湖競舟,陛下在南樓宴請群臣,孟賢弟難道不知?」
孟景春這才想起來今日是端陽節,可同她有什麼關係,她只想回去睡覺。
白存林瞧她興致缺缺,便越發不肯放她一個人回去待著,硬是拽著她往澤湖去了,且半途中還買了包綠豆酥塞與她吃。
孟景春吃著香噴噴的綠豆酥,卻如同嚼蠟。
白存林絮叨了一路,孟景春耳朵里只有嗡嗡嗡的聲音。澤湖旁已是聚了好些人,鼓吹聲熱熱鬧鬧迎龍舟,觀者滿岸,舟身鮮艷奪目,三角旗迎風揚著。
皇上在對岸南樓上宴請群臣,孟景春遙遙看著,那飛檐翹角與黃色琉璃瓦,竟讓她恍惚回到了童年時。那時也站在這岸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揪著父親的衣角,怕走丟掉。父親回頭朝她笑笑,索性將她抱起來舉過頭頂,她便比底下誰人都看得遠看得開闊。
唇角不知不覺浮起來的一絲笑意,忽然就凝住了。她回過神來,神色里竟有無限自嘲與悵然。
白存林也未察覺她走神,拉著她便往南樓去。
南樓三層均擺了筵席,孟景春這秩品的,便只能在最底下一層吃著。時至中午,四周儘是美酒佳肴的香氣,孟景春在其中待久了,腦子更昏,便起身出去走一走。
白存林正與同僚吃著酒,一席話還未說完,看到孟景春走出去卻也沒管她。
南樓依水而建,孟景春走到水邊,深吸了口氣。腦子稍稍清醒些,晃過的儘是這兩日接連看完的無數帳冊。她眸光沉了沉,仍覺得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會呢……
她甚至都沒法尋出緣由來。
水面波光粼粼,閃得她眼疼。她頓覺頭重腳輕,兩眼一黑,直直地就栽了下去。
一層靠外坐著的臣工聽聞水聲,驚喊道:「有人落水啦!」
白存林聞言立刻跳起來,一看外面哪裡還有孟景春的影子,拔腿便沖了出去,噗通一聲往水裡一跳,下去撈孟景春。
席間亂成一團,一樓的臣工們都往水邊擠,樓上的聞得動靜,也紛紛走到外廊,探頭往下看。
左相陳韞正與沈英說著事情,旁邊計省的一個主事道:「哎呀,是大理寺的那孩子掉進去水裡了!」
陳韞一句話還沒說完,沈英連招呼都沒與他打一聲,擱下酒盞就匆匆下了樓。
樓底下,白存林費了好大勁將孟景春撈上來,她卻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白存林心說這小子定然是喝了一肚子湖水,便壓了壓她肚子,她卻一口水也沒吐得出來。
旁邊一小吏忙道:「趕緊給他松松衣領啊,別給悶死了!」
孟景春一身官袍罩在身上,裡頭的白色中衣壓得緊緊的,領口看著確實很悶人。白存林也顧不得許多,剛要扯她的領子,抬眼卻看得一人撥開人群走到面前,俯身探了一下孟景春鼻息,便將她抱起來,逕自往南樓西面的一個小樓走,又沉著聲音與身邊人道:「請張太醫過來一趟。」
白存林看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與身邊一小吏道:「那是沈相沒錯罷?」
人群里一陣嘀嘀咕咕,陳庭方在二樓外廊站著,微眯了眯眼,便轉身回去了。
按慣例太醫院是不參席的,今年六品以上的醫官卻是都來了。張之青匆匆忙忙趕到西面小樓時,孟景春仍是昏著。沈英黑著臉站在一旁,張之青替孟景春診完道:「心有急火,燥虛之症,看這模樣恐是許久沒睡了。但不妨事,年輕底子好,稍作休養便好。」
沈英臉色仍是沉沉:「何時能醒?」
張之青沉吟道:「再過會兒罷。」停了下又說:「你今日這番舉動,不知會傳出什麼事來,似是太衝動了些,倒有些不似你了。」
沈英倒是無所謂,他活到現在不知被人戲說過多少回,還怕成為旁人的談資?
但他畢竟不宜久留,剛打算問張之青是否能多留一會兒,張之青已是說道:「你先過去罷,我在這兒看著,沒事的。」
「辛苦。」沈英也只撂下這兩字,便匆匆忙忙走了。
宴席並未因孟景春落水一事而停,沈英回去時,皇帝隨口問了他一句:「可是大理寺那孟評事掉下去了?」
「是。」
皇帝竟笑了笑:「這都能掉下去,小孩子不成?張之青去瞧過了?可有大礙?」
「許是勞累過度,說是歇陣子便好。」
皇帝偏過頭去同趙公公道:「讓徐正達過來一趟。」
沈英見無甚事,便退下了。
徐正達被喊去問了些查案進展之類的事情,末了,皇帝又同他道:「你得了個不要命的孟景春,也就縱著她不要命?一年不過四十兩年俸,你也好意思讓她代你做這許多事。」
徐正達悶頭聽著,心想皇上這明著是袒護孟景春,實則是在責他徐正達在其位卻不作為。大理寺卿一職缺了快一年,也沒見上面有提他的意思,足見不滿意。徐正達偏偏是不圖上進的,知自己沒那個能耐擔當,覺著眼下混得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