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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打開碗蓋,粥還冒著熱氣。沈英拿過調羹低頭喝粥。孟景春看他吃著,拿了一個白瓷罐遞過去:「裡頭裝了些酸棗仁。」又拿過一個小瓷罐:「這裡面是酸棗仁粉。」
沈英抬眼看看她。
孟景春連忙補充道:「家中土產,土產。」咽了下沫,又道:「這酸棗仁與茯神煎水沖硃砂末,能養心安神,治……虛煩不眠。」
沈英好整以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酸棗仁粉略方便些,溫水沖服即可,對虛煩不眠也是有用處的……」
好一個虛煩不眠,她昨晚上到底是真酣睡還是假寐?!
沈英面上卻依然平靜得不得了,開口也是淡淡:「你家是在江州?」
「啊?是。」
「江州產酸棗仁麼?我竟不知道。」沈英語氣平淡極了。
「產的!」孟景春略是心虛,卻也不忘辯駁,「產得不多罷了。」
沈英又說:「下回若想賄賂,土產是不行的。」
孟景春氣結,老子好心好意給你送個禮,你還嫌它是土產寒酸。罷了,不同性子彆扭古怪的人計較。
沈英不慌不忙喝完了粥,忽問她:「江州離京甚遠,你留做京官,不知何時方能回家探望,父母不掛念麼?」
孟景春眸中亮色倏地黯下去,語氣倒聽不出什麼難過來。她道:「家母前年走了,家父很早前便不在了。江州有個遠房表舅,做藥材生意。」
沈英聽著一時竟尋不到什麼話來講,只問道:「如何就想著要考功名了呢?」
孟景春似乎恍惚了一下,說出口的卻是:「沒錢了我得養活自個兒。」
就為這麼個理由,女扮男裝,冒著被殺頭的大罪進京博功名?!一派胡言。
孟景春回過神,撇撇嘴:「相爺不信就算了。」說罷竟自己拿了茶壺倒了杯水喝了。
她過一會兒又想起正經事來,便趕緊問道:「相爺是否督辦過幽州水利工事?」
☆、【一四】可惜只是女兒身
面對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沈英回得很是從容:「是,怎麼了?」
「無事。」孟景春又悶頭喝了一口水,「下官只隨意問問。」
沈英自然猜到暗查幽州水利帳目的事,因此也未覺得有多驚訝。只是徐正達這個沒擔當的,竟又將這樣的案子丟給孟景春,真是陰差陽錯一步好棋。
孟景春這愣頭青,天不怕地不怕,正是愛出風頭的時候。依她這聰明勁兒,又能挖出多少來?沈英看看她,眉眼竟柔和了些,道:「你一年領四十兩年俸?」
孟景春忙擱下茶盞:「是……」
「少了些。」沈英說著淡淡瞥了她一眼。
孟景春很是違心地回道:「下官已是夠用。」
沈英不落痕跡地抿了抿唇,又慢慢道:「徐正達的位置一年六百兩,似是高了些。」
孟景春不由腹誹,相爺一年三千六百兩,這才高!
沈英話鋒一轉,慢慢問道:「你如今不過八品,可有想過將來要走到什麼位置?」
「誒?」孟景春以為自己聽錯了,卻又趕緊反應過來,道,「下官想亦是白想,不如做好眼前事。」
沈英拿著茶盞輕抿一口茶,沒有說話。
忙起來晚歸,甚至留宿衙門,休沐之日都閒不住,沈英何嘗看不出她做事的這份熱忱。
可惜只是,女兒身。
夜已深,孟景春自知不能再留,便起了身,恭恭敬敬一張笑臉:「相爺早些歇息,下官這便告辭了。」
沈英也沒有起來送她的意思,仍是坐著,只見孟景春低著頭穿好鞋子出去了,又傳來小心翼翼的關門聲,屋子裡重新陷入死寂,他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沈英看著桌上的小瓷瓶走神,身心俱疲。
孟景春卻在外頭瞎晃悠,古桐樹下涼風習習,倒是涼爽得很。改日掛兩隻燈籠,都能在這樹下喝酒下棋了。近幾日天氣都不好,孟景春怕又要下雨,便打算回屋。臨了還瞥了一眼沈英的屋子,前一瞬窗戶還是亮著的,倏地就暗下去了。
她心道,相爺今日倒是睡得早了,便打個哈欠,也回屋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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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過了幾日,京城的梅雨季終快要到頭,端陽節快到了。孟景春領了月俸,不多,只三兩多銀子,她去集市買了新的藺草蓆,回到家將寥寥的幾件衣服翻出來,打算洗了曝曬。天氣好得很,孟景春將洗好的衣服裝進木桶里,從井邊往家裡走。
還沒到門口,便看到有馬車停在路邊,孟景春覺著眼熟,再一看,馬車帘子被挑起來,一張熟悉的臉朝她笑了笑。
孟景春笑道:「賢弟如何到這兒來了?」
陳庭方道:「剛從衙門裡出來,聽聞你今日休沐,便順道過來看看。」
孟景春笑笑,卻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在家收拾屋子,有些亂,都沒法招待賢弟。」
陳庭方倒是不在乎,下了車道:「無妨,我沒什麼事,也可幫幫你。」
孟景春也不再與他說太多客氣話,提著那木桶道:「那我先去將衣服晾起來。」
自那一晚之後,孟景春也未再見過陳庭方,更不知神神秘秘的二殿下近來過得如何,但又不好開口問,便索性沒與陳庭方搭話,一個人進了後院晾衣服。
陳庭方跟著她一路走進來,見她屋中東西甚少,顯得很是寒酸,地板也許久未擦洗,並不乾淨。想來她是平日裡太忙,無暇打理自己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