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2023-09-20 18:40:58 作者: 趙熙之
沈英似是疑惑了一下,很是敷衍地回道:「先前張太醫家的藥僮在煎藥時,興許是餓了便隨手拿去吃了罷。」
孟景春心中笑了一笑,面上卻是一番「原是這樣啊」的恍然模樣。
相爺又何必拿人當傻子。
但她自不會再多提這件事,因為沈英自那之後似乎對她要好許多,她便裝傻充愣受用這份「好意」。譬如伙房分的吃食,一些世面上很難得的紙,或是貴得離譜的墨錠,她都照單全收。
相爺確實是有錢的,但藏富藏得實在太厲害。孟景春有好幾回,站在後院裡,面對那堵矮牆,總想著若能趁沈英不在,翻進去瞅瞅這人到底在家裡藏了多少真金白銀,那當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當然這也僅止於想像,君子不可真動手。
——*——*——*——*——
天氣轉晴時,陳庭方卻是病了。孟景春趁休沐之日,跑去瞅瞅他。陳庭方滿面病容,沒有精神。孟景春心道,平日裡不發作時好歹還能裝著撐著,這會兒卻也好,不必再在人前強裝精神了。
陳庭方本是不見客的,聞是孟景春來了,卻也沒有讓下人婉言謝客。
孟景春挑些好玩的事情同他講,陳庭方卻有些意興闌珊。
忽然,陳庭方打斷她,問道:「大理寺近來還在審韓至清的案子?」
「啊?」孟景春道,「正是呢,少卿大人每日都很愁的模樣。」
陳庭方輕咳了咳,臉上倦色更濃:「孟兄可瞧過這案的卷宗?」
「謄錄時瞧過一些,案子的大致情形約莫清楚。只是賢弟如何問起這個?」
陳庭方聲音清懶:「孟兄可是覺著這案子沒甚意思?」
孟景春不答。
實話而言確實沒什麼意思。明面上是看不過是一樁修書案,是否有謀逆之心好像都能尋著證據,那按照律法該怎樣便怎樣即是。可偏偏扯進了二殿下,很多事便變得很是微妙。有說二殿下督案過程中收受賄賂的,還有說二殿下甚是欽佩韓至清氣節的,但這些卻也算了,韓府上下百來口人,若按律處置,則家中女眷皆得充作奴婢,在最終裁定未下之前,必然是要嚴加看守。可偏偏被二殿下給放了,理由竟是,連字都不識的婦孺何罪之有?
孟景春縱然膽子再大,心眼再粗,也不會在旁人面前對此直抒己見。
二殿下雖說為人很是仁厚,但名聲已算不得好,前幾日孟景春還聽聞一些傳言。說二殿下近來竟屢次出宮,流連風月場所,有失天家顏面,惹得皇上氣極,直接命其禁足。唉,也不知現下被放出來了沒有。
見孟景春走神,陳庭方笑得略是慘澹:「都道是二殿下私放了韓府女眷,可那些人知道什麼?」
聽他這樣說著,孟景春心中略寒。
謄錄案卷時見到的申擬案情摺子,其中只說「韓至清當按大逆凌遲律銼碎其屍,梟首示眾;其餘修書人等按大逆緣坐律擬斬立決;其長子韓以軍、長孫韓義崧,均應以大逆緣坐律擬斬立決;其妻宋氏、妾鍾氏、長女次女及一眾女眷均應按緣坐律發配為奴,財產入官」,並無任何為韓府女眷說情的意思。
哪怕提上一句,皇上心軟一時批了,想必二殿□為督審,也可不必擔此私放的罪名。
恐怕這摺子,並非二殿下獨自奏請的。
與二殿下同去審案的刑部侍郎魏明先,據聞是個狠戾的角色,秉公辦案,不徇私情。且他拍下的案子均是鐵案,無一翻供,手段很是厲害。孟景春心說,幸好自己不必參與到這樁左右為難的案子核審中去,不然一個不小心,指不定死得有多慘,也難怪徐少卿近來臉色頗差,現想想恐怕是被累及。
若當真這奏請折是魏明先密飭旁人假借二殿下名義往上遞的,那這人也忒不要命了些。孟景春暗暗一想,若非有人撐腰,想來魏明先也不敢這樣做。
最奇怪的是,二殿下到現在也任憑一眾臣工的摺子往上遞,剖白的話說得少之又少,根本無意反駁。遂只看到一眾人在指摘二殿下的不是,二殿下這兒倒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實在令人費解。
打軟牆只能越陷越深,對方依舊巋然不動,臣子們費盡口舌,似乎也不能將二殿下如何。孟景春想著想著忽笑了起來,保不准這也是二殿下的好策略,任憑你如何說我自清白,左右父皇寵著我,你們便吐沫子去吧。
陳庭方瞥了她一眼,說:「好笑麼?」
孟景春猛發覺自己失態,立即斂了笑意,說:「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
陳庭方只當她傻,便懶得再同她說。
忽有小廝在門外道:「少爺,二殿下到了。」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孟景春聽聞是二殿下來了,連忙起身就要迴避。陳庭方卻伸手輕搭住她的小臂,淡淡說:「坐著罷,屆時行個禮便是了。」
孟景春很是忐忑。
待二殿下成桓來了後,孟景春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陳庭方依舊懶在床榻上,竟連樣子都不想做。
孟景春心下略驚,真是未料到陳庭方私下裡竟如此肆無忌憚。且看這情形,陳庭方與二殿下私交甚好,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
☆、【零七】誰接誰倒霉
成桓進屋後只瞥了孟景春一眼,似乎也沒興趣問她是何人為何會在這裡。他逕自拖了張椅子在陳庭方床邊坐了,眉眼神情均很是親切,只道:「早上聽太醫院的人說你病了幾日,現下可覺著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