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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35:30 作者: 櫻桃煎
他不悅拍開霍濤的手,霍濤反而笑嘻嘻,道:「下車,到了!」
事出反常,霍沉猜他定是在打甚麼鬼主意,但又沒心思同他鬥智鬥勇,心裡只想著儘快回府找鮑管事請大夫,於是塞好袖爐,掀開帘子預備下車。
然而車外哪兒是乘月巷,儼然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霍沉因此惱怒,回頭瞪視霍濤:「你又玩兒甚麼花樣?」
「我瞧你沒什麼精神,便送你來醒醒神。」霍濤笑得惡劣,倏地伸手將人推去車下。
雪下了整整一夜,此時地上積了不淺的雪,霍沉摔得並不算疼,卻懵愣一瞬,隨後回想起前年冬日被他丟在城外的事,咬了咬牙,怒目而視。
「放心,今次走得不遠,」霍濤笑咧咧站在車門外,仿佛看穿了他,「你若擔心認不得路,跟著馬車跑跑便知。」
說罷轉頭催促車夫離開,府上的車夫向來不敢忤逆這位二少爺,只得駕車離去。
霍濤扶著車門,立在外頭沖霍沉喊:「你若不追,當心又回不了府。」
霍洋這時也掀開車簾,在窗內小心翼翼沖他招了招手,霍沉單瞥他眼,爾後起身撿起滾出一截的手爐,兜進袖裡,背轉過身不看他們。
「哈,果真來了精神不是?竟還跟我鬥氣。」霍濤笑著笑著便垮下臉,沒甚麼興致似的鑽回車內,而後又從窗內探出頭,「你既愛斗便鬥著罷!」
霍沉置若罔聞,靜靜聽著車馬離去,雖千萬個氣悶,卻又不願放下骨氣去追,唯有等著,等車馬聲徹底消失不在這才回過頭。
如他所料,雪地上不止留下兩條車轍印,而是凌亂至極、細密至極的痕跡,為的是不讓他輕易沿著車轍印回去。
霍沉耐著性子,裹緊披風走回原地,沿著條條印記尋了大半圈,總算找到馬車最終離開的方向……本以為順著車轍一路向前就能瞧見城門,然而他沒料到即使是只有兩道車轍印也是彎彎繞繞,更甚繞到盡頭還有第二團故意軋出的車印等著他。
分明是在逗他,誰知後頭還有沒有?
他想著,小臉緊繃掃了眼四周,見右手邊有棵老榕樹,便朝樹下無積雪的地方走去。
孟冬月的風吹得他越發頭昏腦沉,霍沉抱緊手爐坐下,將自己圈成一團躲進黑色氅子裡,皺眉想起主意,絲毫沒聽見一陣腳步聲漸漸逼近他……
直到耳邊驀然響起陣抽噎聲,他才受驚似的回神,從氅子裡探出頭。
只聽那嗚咽聲斷斷續續,仿佛是極力忍著什麼卻又沒能忍住,夾雜在風中吹來他耳朵里。
他聽得不耐,總覺這哭聲在某個時刻和他自己摻和在一起,於是猛然站起身,繞過老樹,沖樹下哭個不停的人凶了聲:
「閉嘴!」
樹下坐著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瘦巴巴的,教突然出現的霍沉嚇得噤了聲,兩隻眼紅彤彤的,望著他,像只髒兔子。
不過這靜只維持幾息,片刻後,緩過神來的小姑娘竟變嗚咽為嚎淘,像是有意沖霍沉吼,哭得驚天動地。
霍沉臉色越發不好,既是煩這哭聲,也是因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將別人惹哭……為了離她遠些,他走出樹冠遮掩的地方,坐去雪地上,盯著白皚皚的雪陷入沉思。
眼見天色慢慢暗下,小姑娘總算哭了個酣暢,抹乾淚,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雪,然後從樹後探出頭,看方才凶過她的小子。
卻見他可憐巴巴坐在雪地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裡甚至滾出幾顆淚珠來。
令約看呆,慢慢走近兩步,小聲喚他:「為何坐在雪裡?你進來。」
霍沉看她停下不哭,倒也不跟自己過不去,起身挪回樹下。
兩人就此並坐一處,霍沉低頭拭乾淚,端著架子問她:「這是何地?」
令約又呆了呆,不知想到哪裡去,答他:「宛陽,你可聽說過?」
霍沉:「……」
「我是問這是宛陽甚麼地方。」
「城北家具鋪後頭。」
霍沉聞言打起些精神:「你是說尚在城內?」
她搗了搗頭,又問他:「你方才哭甚麼?」
霍沉聽說還在城內,心下的憂慮已然減半,又想既然遇上個識路的,不如借她一臂之力,故答道:「我迷了路,不知霍府怎麼走。」
令約一聽,忽地眼亮了亮:「霍府?我祖母常跟我提霍府老老爺的事,你說的可是那個霍府?」
「……」霍沉知她說的是祖父,心情低落些,「正是那個霍府,我叫霍沉,你若送我回府,我便將這個手爐送給你。」
他將懷裡的袖爐拿出,令約瞄了眼,隨後默不作聲低下頭,從腳邊拔起幾根枯黃的狗尾草。
「你摸摸看,好生暖和,」他又引導句,久等不到她應口,有些急,「你若覺不夠,我家去拿通寶給你。」
令約聽著,頭埋得更低,又扯來兩根莠草,只顧著編草,並不搭理他。
霍沉猜是她笨,還不知何謂值錢玩意兒,只好另想辦法。
他緊盯著小姑娘凍紅的雙手看,見她三兩下挽出只枯黃兔子,裝作驚喜:「這是兔子?」
令約總算抬頭瞧他眼:「嗯。」
「你教教我。」他決定換個法子教人幫他。
果然,令約聽了這話當即放下手裡已編好的兔子,又扯了幾根狗尾草交到霍沉手上,一步一步教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