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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35:30 作者: 櫻桃煎
……
霍沉那頭作速拿到玉出了偏院,到洞門外時頓足看向鮑聰:「有勞鮑管事跑這遭,我一人出府便是。」
鮑聰點頭,問:「兀那婆子少爺想如何處置?」
霍沉垂眸看看手心裡的玉,遺失數年,倒被人保管得不錯,而那婆子哭哭啼啼稱玉是她從樹下撿來,不像是撒謊作假。
「鮑管事按規矩處置便是。」他將這事丟給鮑聰,爾後隻身離開,快出偏門時折進假山旁另一扇青苔洞門。
——他終究還是管了這趟閒事,就算霍遠當真罪有應得,他也不願落得個幫凶稱號,是以昨日便派阿蒙傳了信,與霍洋約好此地見面。
房門輕輕掩著,走近時,裡頭隱隱約約傳出男人哼詞唱調的聲音,毫無疑問正是霍濤,除了他再沒人如此風騷。
霍沉來意便是尋他,然到了跟前反而停下腳步,低頭看眼門檻,退回幾步,最後在繡墩草旁撿起塊卵石扔了過去。
「嘭——」
「哐——」
脆響聲接連響起,前者是卵石撞上房門的聲音,後者是水盆從門上落下的聲音,隨後再是一陣銅盆咣啷咣啷打轉兒的聲兒,鬧得人惱。
霍沉沉著俊臉進屋去。
日光朗朗,照到門邊的水灘里很是晃眼,霍濤撇了撇嘴角:「沒意思,三弟不及小時候好玩兒。」
霍沉徑直坐到霍洋對面,沒有要搭睬他的意思,單看向霍洋,霍洋正滿含歉意地瞧著他,他也不在意,只問:「同他說了麼?」
「他可沒敢說,」霍濤搶話,甚至道,「不過倒很敢做,門是他關的,我只是找了盆水放上去。」
霍洋的臉飛速漲紅,有嘴無舌,有口難言,最後只得喪惱垂頭。
「……」霍沉忍耐會兒,不與他彎彎繞繞,淡淡開口,「聽說你已經有了兒子。」
「哪兒來的兒子?是個女兒。」霍濤將手絹繃直糾正他,說完鬆開一角,往腦門上一掃,「不對——是個帶把的,許久不見,竟忘了。」
他又開始發瘋,霍沉並不意外,但他今日沒工夫陪他耗,冷聲冷氣道:「我的確是來勸你,但我沒什麼耐性。」
「好好,你勸你勸,我不插科打諢就是。」霍濤皮笑肉不笑。
「你曾說羨慕大哥真正勇敢了回,如今你日日同那人作對,甚至揚言殺了他,莫不是在效仿大哥的勇敢?」
「二弟?」霍洋雙眸乍出光芒,不可思議地看向霍濤。
霍濤額角抽了抽,哪兒來的臭弟弟,就這麼揭他的底?他氣急敗壞:「不是。」
「哦,與我無關,我只是替你想出個更好的主意,大可試試。」
「……有屁快放。」
屋裡驀地靜下來,霍洋屏息凝神,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我是說,有話直說。」
直到霍濤改口,霍沉才繼續面無表情道來:「從此往後不拿他當回事,好好教養你的女兒,做個好父親,你敢嗎?」
話落,霍濤見鬼似的看著他,良久,失聲嘲笑他:「三弟的話未免可笑,你倒是教教二哥,如何不拿他當回事?分明是他先指著我鼻子說要殺了我的,上行下效而已,我倒要說,如今只有先殺了他我才得安寧,才能像你那樣不把他當回事。」
霍洋一貫怕事,這時聽見這話,忙守到門外,見院中依舊空空蕩蕩方安心半點。
「激將法於我無用,你知道的,我只是活在青磚明溝里的膽小鼠輩,我不敢做個好父親……」
他說話的語調近乎陰沉,若非天光照進室內,恐怕更像是地府閻王的聲音。
「哦。」霍沉短短一個哦,宛如一把小錘,當下敲碎假閻王的腦袋。
情緒醞釀到位的霍濤:「……」
「我沒必要教你,更沒必要激你,但凡長了腦子就該學會自個兒掂量,我還有事,先告辭。」霍沉說罷,毫不留戀地起身離座,但走到門前,又停了腳。
地上的水仍未蒸乾,匯到門檻的陰影下儼然成了條「河」,也不知使黑心的裝了多少水……
霍沉臭了臭臉,無比慶幸自己曾在這事上吃過悶虧,這才沒重蹈覆轍,否則今日非成落湯雞不可。
而這身衣裳,是他昨夜裡挑到半夜才挑出來的,若真教他弄髒,他定不會輕易饒他。
他停得有些久,同樣立在門邊的霍洋不禁喚他聲:「三弟?」
霍沉回神,直直對上門外霍洋的那張臉,忽霍間,心思百轉千回,莫名轉去霍濤手裡那方鵝黃手絹上……他慢慢回過頭,果然見霍濤揪著手絹玩兒。
「這緗梅倒很像賀姑娘,她那年打我時就穿著身鵝黃色衣裳,身上也似花兒這般香噴噴的。」
他回想起霍濤去竹塢時說的那番話,記憶忽閃忽閃,再轉回上元夜裡。霍濤坐在栗香園外喝得醉醺醺,見他跟出栗香園便衝著他一口一個「賀姑娘」地叫著。
難道,他不單是言語輕浮,更是實實在在地存著這樣的心?
「瞧什麼瞧?」
語氣不善,霍沉卻難得想睬他一次,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我向她表白心跡去。」
霍濤抬眸,兩隻眼定定盯著他,片刻後嘲笑出聲:「哈,好笑,你憑什麼預先炫耀?」
「她會答應的。」霍沉自信而篤定,留下這話轉身離了空院,背影一度驕傲得像只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