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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35:30 作者: 櫻桃煎
    藏書室里書架擠挨,就算只一本書燒起來後果都非同小可,今日燒去小半間屋子,書籍損失慘重,補全書籍尚需各方籌謀商議,也是後話,眼前要做的,是明晰著火緣由。

    他看了看守在門邊的賀無量,回首朝郁菀行了一揖:「在下有話需問令郎,還請二位前輩稍作迴避。」

    郁菀瞭然點頭,離開時拖走了賀無量,入門處站著的霍沉卻一動不動,聞恪只好又看向令約:「也勞煩賀姑娘帶見淵離開。」

    令約:「……」

    她不情不願走開,霍沉果然跟著她了出齋室,此時門外守來個衙差,目光凜然,正是聞恪的得力幫手,鐵鷹。

    鐵鷹面無表情將四人請去廊亭下,一時靜坐,聽不得齋中動靜,夫婦倆遂把目光轉到對面兩個小年輕身上。

    「你們……」賀無量沉吟再三,終將疑惑半晌的事問了出來,「你二人怎會同來?」

    令約猶且記褂著屋裡的阿顯,沒想到他們轉話轉得如此迅速,有些猝不及防,不禁瞟向霍沉。

    毫不意外,兩人目光交匯,剎那間,都燒紅耳朵。

    ***

    齋室中,聞恪搬來把竹椅坐到榻邊,幾個少年屏息以待。良久,才聽他問:「著火時藏書室只你與柴恆兩人?」

    「嗯。」

    「柴恆說火是你點的,你如何說法?」

    「他胡說!」答他話的,是其他幾個少年。

    聞恪偏頭看他們,似是不信:「你們並不在場,如何斷定真假?」

    「柴恆素愛編謊,書院人人省得!」

    「他打小就和阿顯不對付,早年還偷偷弄髒阿顯的書本!」

    「元宵那日他捉弄阿顯,還是聞慎揪出他鬼把戲的!」

    少年甲乙丙皆不服氣,義憤填膺數落通,聞慎也斷言是柴恆騙人,不過這些,聞恪都不予認同:「倘或這次他沒撒謊呢?」

    「他就是撒謊了。」不比幾個少年氣不忿,阿顯看上去格外鎮定,與他捋起始末。

    ……

    早間書院比賽作文,先生、學子皆把桌椅搬去朱魚池邊的長廊下,作文前先按舊例抄讀幾則論語,而後才是副講羅先生差他二人送書回藏書室。

    因是細雨,二人皆未撐傘,只沒料到剛出長廊雨勢就變大來,柴恆靈機一動,當下將書冊頂到頭上,阿顯則護糖似的護著書冊,到藏書室外才取出懷裡幾冊書。

    結果便是,一個淋濕了書本,一個淋濕了腦袋。

    淋濕書本的恐受責罰,進屋後便到書案邊取來書燈,點燃了烤起書頁,阿顯與他並不交好,懶得理會,兀自進裡頭放書。

    但凡藏書,皆按經史子集四部劃分,又按韻部排列,若位置擺放不妥,找書都是難事。書院藏書室雖藏書不多規模不大,卻五臟俱全,門朝南開,書架南北縱列,入門處正對書案,經部史部居左,子部集部居右。

    室中書架高約八尺,從高處拿書需搭木梯或踩著條凳行動,阿顯走到論語書架前,仰頭看時乍聽柴恆在那頭嚷了聲,接著便是桌球數聲。

    驚疑之下,他隨手撂下書冊跑了過去,只見柴恆著急忙慌揮起衣袖,試圖撲滅書燈旁點燃的書冊。

    「怎麼燃了!」

    柴恆慌張不已:「別問了別問了,幫我滅火!」

    阿顯衝上前踩了幾腳,堪堪將火踩滅,只見書冊被燒毀大半,失了原本模樣。

    「這下可如何是好?」

    柴恆哭喪著臉不知所措,阿顯蹲身抓了把地上的灰燼,正皺眉,又聽柴恆失神叫他聲:「賀、賀令顯……」

    他抬頭,見柴恆有些呆滯地站在原地,不禁順著他的視線瞧去——

    這才曉得,原先乒砰幾聲里,不僅有柴恆踢倒書燈的聲音,還有柴恆失手甩掉書冊的聲音。

    書閣乾燥,點燃的書冊碰到架上的書冊,即便匆匆落下,也惹了火,此時書架上第十格,已是火光熠熠。

    「愣著做什麼?」

    阿顯凶他句,一邊跑去書案邊端茶壺,不料裡頭半滴不剩,只茶盞中餘下半杯。

    端過茶盞,再轉身時柴恆已爬到木梯上,一手抓來架上掛著的拂塵,胡亂揮向書格,動作蠢笨,不但燒著了麈尾,還引燃了旁邊幾格,更甚將自個兒頭髮燎燃半截,叫嚷個不停。

    眼見著火越燒越旺,阿顯急忙上前,將杯中剩茶潑去他頭上,澆滅了火。

    「你去朱魚池叫人,」阿顯眉頭深皺,做了決定,「我來滅火。」

    柴恆難得不和他做對,依言頂著頭燒焦的頭髮找人去,他也有了主意,繞去藏書室後的井旁打水。

    往返之間,書閣里火勢愈發猛烈,他一心想著滅火,卻始終不敵火光蔓延勢頭,堪堪澆滅一處,另一處又燃起來,好似燒不盡的野火,綿延不絕。

    濃煙瀰漫,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遇此情形非但不想著逃,反被激起好勝心,往返數遭後更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一次提來兩個木桶,而後……氣急累極,嗆了幾口黑煙原地昏迷。

    所幸衣裳、頭髮都教雨打濕,這才倖免於難,等人趕來書閣,及時將他拖了出去。

    ……

    他詳細告知委曲,表明書閣內他順手撂下的幾冊論語能證明他所言非虛,又道:「他拿書本擋了雨,是怕先生責罰才去烤書頁,若非如此,又豈會頭髮乾燥,輕易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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