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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35:30 作者: 櫻桃煎
    「見淵?」身後有人叫住他。

    霍沉回頭, 一個相貌周正的青年正從周記米行里出來, 見到他人驚喜笑道:「當真是你, 好些日子不見。」

    「周兄。」

    此人正是周家二公子周簡, 比霍沉大上一歲, 兩人年幼時曾在書院裡做過幾年小同窗, 而這周家, 恰巧還是竹塢舊主周老爺家的堂親, 便算有些交情,霍沉遂稱周簡一聲周兄。

    「見淵去往何處?」

    「甘澤廊。」

    出碧岩街往東過甘澤橋, 槐蔭弄里有口老井,井水味甘, 故整條長街都喚作甘澤廊, 此處距陳舉人巷不遠,商店、食館連絡,賀無量與霍沉商度後便將紙號選在此地,近些日子正在裝潢。

    周簡聽後笑道:「我恰巧也去那頭替母親沽酒,不若同行?」

    霍沉自是友善應下。

    周簡走至他身旁,瞥上眼:「不知見淵三日後得閒不得閒,我兄長在城郊外有一小圃,正邀人放春。」

    「多謝,不過霍某生性喜靜, 便不同去。」

    何況那日還是花朝,有人的十八生辰呢……霍沉斂眸暗想。

    「也好,我也不喜那等熱鬧,不及與內人小酌幾杯。」周簡被拒後並不難堪,而是另尋他話說起來。

    霍沉起初聽得還算仔細,可後來全部心思都落去前邊兒幾人身上。

    幾人皆從輕羅巷拐出,兩男一女,霍沉清楚地從他們嘴裡聽到令約的名字。

    「整日裡冷冰冰的,活似有人欠她幾百兩,誰稀罕與她說話似的。」

    霍沉面露嘲諷地盯向說話的矮個青年。

    「呸,你往年不是常往她跟前湊麼?」被簇擁在中間的粉裳姑娘落落大方啐他道,「不過阿約就是這樣,沒人能親近她。」

    個頭稍高的青年附和她:「還是阿雯跟我們說得來一處,也不嫌我們,不像那位每回離她近些就開始甩臉子,萬幸是我們自個兒選槽,不然我夏日裡還得跟她一處造紙,衣裳也不敢脫。」

    到這裡,霍沉面上的嘲諷意眼見著就要攬不住。

    「噗嗤,」中間的粉裳姑娘大笑道,「人家可是宛陽第一美人,可不能像我這樣胡鬧,我是拿自己當小子看呢。」

    「呿,外人叫她美人便算了,我們還能不知?誰沒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丑得求我娶她我也不——」矮個兒青年話未說完,腰際忽讓人猛的一踹,當即撲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轉頭看來。

    霍沉高大得像是廟裡的神像,只不過繃著唇、眼底不帶一絲憐憫,或許更像閻王殿裡閻王,擋住罩來他身上的光,可惜沒人活著見過閻王不敢妄加比喻。

    同時轉過身的還有另外兩人,見到他與周簡,無不色變。

    「你——」潘雯吐出一個字,有些怵的停下,可轉念似乎又想到甚麼,再度抬高嗓門,「你這瘋子,還當宛陽沒人管麼?」

    這樣,會不會教他覺得自己和旁的姑娘不一樣?潘雯不知霍沉早在十七歲時就見識過這等無趣把戲,眼下慌神中摻著幾分期待。

    霍沉卻只聽她話里的意思——近來聞恪的確在翻舊案,但凡喊冤叫屈,哪怕是陳年舊事都會追根究底,這時他若當街毆打行人,恐怕少不了教那位聞大人請去衙里。

    「不勞費心。」他冷聲,目光睥視向地上的人,「怎不接著說?」

    原本還咬牙切齒、隱忍不發、自以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人登時怛然失色。

    「今日只是提醒幾位,往後再教我聽見便不止如此。」

    到底在外歷練多年,下狠話時神態自若,寓凶戾於淡然,就連沒招惹他的周簡也有些虛他,更不提其他幾人。

    誰也不知他的底在哪兒,或許他比他那位二哥還難招惹,畢竟,傳聞中他對著自己的父親也能下狠手……

    幾人啞口無言,或有人行道過,好奇偷瞄,霍沉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去潘雯身上。

    潘雯心跳怦然變快。

    「嗤,沒有哪個小子會抹胭脂。」霍沉說這話時似有百般嫌棄,話罷即刻皺眉繞開,不見潘雯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

    周簡在後頭抬高眉毛,頓了頓還是跟上,之後一路都驚詫不已……

    直到霍沉被他盯得再忍不住,才道:「周兄不必這般看著我。」

    「哦,失禮失禮。」周簡微笑,直言不諱道,「只沒想到見淵也有意氣用事的時候。」

    分明才幾歲時就懂不露辭色,被誇時甚麼模樣,受欺賴時也甚麼樣,哪想今日會為紅顏衝冠。

    「……」霍沉聽他調侃,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儘管近來坊間已冒出些流言,但他還是提了句,「這事還望周兄暫莫聲張。」

    暫莫聲張,周簡聽他用詞,品出個笑:「見淵放心。」

    兩人過了甘澤橋,周簡率先瞧見槐蔭弄外站著的人,思索片刻與霍沉指道:「那位鮑管事似乎是候著見淵。」

    霍沉轉開心思,抬眼望去,鮑聰也瞧見他們,直直迎來跟前行禮:「三少爺,周二公子。」

    周簡頷首,自覺不該再待下去,便告了辭,穿去糟坊巷沽酒。

    「三少爺。」人走後鮑聰又喚霍沉聲,冬日一別後,他像是又蒼老許多,這時覷著霍沉仿佛在透過他瞧些甚麼。

    霍沉沿著長街看上眼,將人帶去紙號談話,去時只兩個裝潢匠在,不見其他人,遂才沒甚麼勁兒地請人坐去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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