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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35:30 作者: 櫻桃煎
比之霍沉五歲喪母,霍洋似乎還要不幸,堪堪出生母親阮氏便臥病在床,不及半歲阮氏便撒手人寰,其間父親不僅納了李氏為妾,更是整日裡花天酒地,直到阮氏病逝後才安分幾日。
此後不久霍遠便往臨省談生意去,呆了三餘月,回來時途徑鹿靈,竟在城中見到位容色姝麗的少女,正是霍沉生母駱盈盈。
駱盈盈與小弟駱原早失怙恃,因而自小就投奔至姑母家中,平白無故多了兩張嘴,姑母一家待他們並不和善,儘管他們是帶著可觀的家當前來。
駱盈盈生得貌美,又天真無邪,霍遠單在車水馬龍的繁鬧市井間瞧了她一眼,便覺心中淌過陣涓流,那是種……前所未有過的清涼與澄澈感。
父親澹泊儒雅,樂善好施,早逝的兄長亦是不欺暗室、善氣迎人,唯獨他霍遠生來是風流好色之徒。
他的眼裡好似從來只有青樓買笑、紅粉追歡、席枕繾綣與交歡之禮,這樣淫荒無度,這樣不像世人口中的霍家人,遇見駱盈盈,竟是他平生第一次知曉何謂純真。
霍遠遂在回宛陽前登門拜訪駱盈盈姑母一家,向他們提了親事。他那會兒雖才及冠不久,卻已經有了臭名遠揚的徵兆,鹿靈亦有許多人曉得他的風流事,但凡疼惜女兒家的,斷不會將自家姑娘許給他,哪怕是嫁去宛陽霍家做繼室也不當多想。
偏生那家也有位姑娘,因時常被人說相貌不及駱盈盈起了妒忌心思,曉得這事後幸災樂禍慫恿起母親,又因駱盈盈鮮少出門,並不得知霍遠是哪般為人,一門親事就這樣糊裡糊塗地定下。
那時,霍遠早已將許諾給李氏的話拋之腦後——他離開宛陽前李氏就懷了身子,日日纏著他要他將自己扶為繼室,他並不在意誰人來當這個續弦,胡亂應下,哪知出了這一茬。
於是,挺著大肚等了他許久的李氏,等來的是霍遠娶駱盈盈做續弦一事,她氣得險些滑了胎,幸而未出差池,她心中鬱結的萬般不滿無處報復,乾脆全落去正妻之子霍洋身上。
才周歲的小孩子,便連說話走路都不利索,本來日日由祖父霍康照管著,可霍康在聽聞駱盈盈是教霍遠騙來家中一事後怒火攻心,一病不起,只有將霍洋交給乳母帶,李氏便也有隙可乘,竟威脅乳娘剋扣小霍洋的飲食。
貴為霍府嫡子,卻頓頓因吃不飽哭嚎,李氏的怒意從中慢慢兒得以舒泄。
後來,她生下霍濤,等霍濤漸漸懂事時,駱盈盈也不在人世,她成了霍府里唯一一個有名分的女人,她的兒子雖是庶出,卻是霍府里最囂張跋扈的,那兩個名義上的嫡子又如何,見著她兒子合該唯唯諾諾才是。
而今的霍洋,與霍沉記憶中相差無幾。
生得是瘦眉窄骨、清秀俊朗,面色卻黃紺紺的,人也單薄清瘦,站在堂前,望著他欲言又止半晌,最後好算蹦出兩個字來:「三弟。」
霍沉注視著他,一時又覺是在看自己,一聲「大哥」亦卡在嗓子裡不上不下,良久才叫出聲。
霍洋聽後似有些侷促,但還是露出個笑,側過身請他先進屋:「這麼冷天,想來父親與二弟起得晚些……我們先進去罷。」
對著多年未見的三弟,霍洋實在生疏,當初那個病病殃殃的小孩兒,方今竟比他高出許些,有股迫人氣勢,抑或者,是他早早卑屈慣來。
坐至堂上,兩人交談一兩句便要靜默須臾,雲飛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垂耳思量。
他只在大哥、二哥口裡聽說過霍家,但多是聽他們道霍老爺與霍家二子的不是,現在看來,這家裡竟還有個可憐人。
正痴想,忽聽一聲嗤笑,接著謔笑道:「三弟好不偏心,那日登月橋上,如何不聽你叫我聲二哥?」
第13章 外人事
霍濤唇邊噙著笑,姿態輕浮浪蕩至極,幾步晃來霍洋右手邊坐下,與霍沉斜斜相對。
堂屋窗戶皆是嵌的玻璃,比之紙窗保暖得多,東西兩壁各置一個沖天耳三足爐,燃著炭,堂屋裡溫和如春。
霍沉端起茶盞,垂眉啜飲,似乎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等了等,見他還是這幅漫不經心的模樣,霍濤不禁撇了撇嘴角,左手輕輕轉起几上的瓷盞托:「罷,好巧我也不是誠心誠意地問。」
「多年不見,二哥還是這樣小肚雞腸。」霍沉竟開口揶揄一句,只面上波瀾不驚。
霍濤:「……」
鮑聰本守在門帘邊張望,聽見這聲,偏頭朝兄弟三人看去,堪堪撞見霍濤面上閃過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麼,垂眸轉回頭。
再掀帘子往雪地里瞧時,方才教他遣出去問霍老爺安的小廝已張傘回來,到廊下回他:「才走去堂院外就見著老爺的轎子,已過了照水園。」
這聲不大不小,剛好能教正堂里幾人聽見,霍洋忙從座上起來,卻見霍濤、霍沉都還坐著,只有隨他三弟來的那位小少年仰頭看他,不覺燙了燙耳根子。
好在這時鮑聰又來他們跟前傳話,霍濤這才放下茶盞離座,邊挑眉叫霍沉聲:「三弟?」
「嗯。」
他淡聲回應,也起身往外,雲飛猶記得捎帶上他的斗篷,等幾人到廊下時替他披上。
從霍沉記事起,霍府便沒了定省一說,因為無論是昏定還是晨省,他們都有可能撞見父親做那檔子事,永沒個停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