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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8:31:34 作者: 白芥子
    吃得差不多了之後楊晚清去了趟洗手間,剩下他們兩個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尷尬,紀初夏心不在焉地抬眸,當看到斜前方摟著個漂亮姑娘走向餐廳大門的男人的側臉時,瞳孔驟然一縮,猛地站起了身。

    對方已經走出了餐廳的門,他幾乎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男人快速上了車離開,秦意跟出來時只看到紀初夏失魂落魄地站在路邊上,他快步走過去按住了他的一邊肩膀,沉聲問他:「紀初夏,你怎麼了?」

    紀初夏整個人像是木了一般,身體卻在微微顫抖,秦意用力扣緊他的肩膀:「你到底怎麼了?」

    回過神的紀初夏猛地揮開了他的手,沖向了馬路對面,秦意心中一跳,想追上去卻被車流截斷了路,車鳴聲和過路司機的叫罵聲此起彼伏,這是他第三次看到紀初夏這個瘋子不管不顧往大馬路上沖,還當真是不怕死。

    一輛計程車停在了紀初夏身邊,他拉開車門跳上車,招呼都不打一聲,身影就消失在了滾滾車流中。

    付完帳出來的楊晚清只看到了黑著臉站在路邊上的秦意:「初夏呢?」

    「已經走了。」秦意的聲音有些啞。

    楊晚清秀氣的雙眉微微蹙起,看著秦意沉著的側臉,回想從發布會現場遇到他起他全部的反應,心裡忽然就生出了些許後悔,她或許不該勸紀初夏去東皇的。

    第二十七章

    紀初夏渾渾噩噩地回到家,紀秋雨見他一副魂都丟了的樣子嚇了一跳:「哥,你怎麼了?」

    「沒事,」紀初夏怔怔看著她,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嗓音嘶啞,「沒事的。」

    那個晚上他又夢到了十幾年來一直反反覆覆在深夜噩夢裡出現的畫面,漆黑的夜,沒有路燈的街道,磅礴的大雨,他的媽媽倒在血泊里,醉醺醺的男人晃下車只看了一眼又回到車裡重新發動車子,加大油門再一次從他媽媽身上碾壓過去。

    而他在危急時刻被媽媽推到一邊,逃過了致命的碰撞,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同樣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即使已經過去十五年,男人那張面目猙獰的臉他依然記得。

    午夜從夢中驚醒,紀初夏抬手抹去滿臉的眼淚,拉起被子蓋住頭,無聲地哽咽。

    這麼多年,他唯二的心愿除了幫妹妹治好病,就是給媽媽報仇,即使後者幾乎完全沒有希望。

    十五年前他才七歲,車禍發生後他的任何口供都作不了數,事發現場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者,案子被定性為交通意外,哪怕兇手醉駕逆行故意謀殺後逃逸都是他親眼所見,他的渣爹與肇事者家屬達成了和解協議,撈到了一大筆錢,而他的媽媽就這樣含冤而死,十數年都不能瞑目。

    他甚至連兇手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為了他》已經正式開機,片場就在京郊,為了方便拍攝,從第二天起紀初夏就住進了片場附近的酒店。

    曾導對拍攝要求很高,之前紀初夏已經跟著她上了一個月的演技培訓課,但正式拍攝時他依舊拍得很吃力。不僅是因為曾導的要求嚴格,每一個鏡頭都要精雕細琢,他自己的情緒也有很大的問題。

    《為了他》是以母子親情為主旋律的電影,以七八十年代為背景,講述烈士遺屬含辛茹苦將遺腹子撫養成人出人頭地的故事,同時也見證了三十幾年時代的變遷。紀初夏飾演片中兒子的少年、青年和壯年時代,經歷過叛逆倔強不服管教的青春期,走過迷茫苦悶不知道前程在哪裡的青年,才能真正成長為頂天立地能為母親撐起一片天的英雄。

    這部電影不僅對紀初夏的演技是一個大考驗,曾導更是一直要求他去試著回憶與母親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將那種真正的母子之情代入到戲中來。導演並不知道他母親早逝,紀初夏也不想說,但拍戲的時候確實有很多的場景和細節都能讓他回憶起他的媽媽,演著演著他經常會分不清楚到底是戲還是現實。

    今天的一場戲是紀初夏在學校里跟同學打架,一臉青腫的回到家,母親沒有責怪他,讓他坐下來,給他用剝了殼的白煮蛋敷額頭。紀初夏坐在矮炕上,滿臉都是少年人的桀驁倔強和不服氣,應華歆的長髮挽起,穿著最樸素的粗布衣服,不施粉黛的臉上多了一些歲月的痕跡,她小心翼翼地幫兒子揉按額頭上傷到的地方,紀初夏微抬著頭,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應華歆的眼神溫柔而專注,即使是演出來的也很容易就能讓人沉溺其中,從這個角度看她的下頜線條其實與紀初夏記憶里媽媽的樣子當真是有一些像的。

    很小的時候他不小心摔到了膝蓋,他的媽媽也是這樣用煮過的雞蛋幫他敷腿,眼前的一幕仿佛和記憶里的場景漸漸重合了,紀初夏忘了他還在拍戲,悄無聲息地紅了眼睛。

    曾導沒有喊停,紀初夏的這個情緒不是劇本里設定的,但真情流露下並不顯得突兀,反而恰到好處且充滿了感染力,一直到應華歆的台詞說完這一幕過了,紀初夏還呆坐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初夏你還好吧?」應華歆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他的女兒就比紀初夏小一點,戲拍了一段時間,她是當真有些把他當兒子看。

    紀初夏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沒事,謝謝歆姐,我沒事。」

    秦意出現在片場時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他戴著墨鏡事實上很多人都沒有認出他來。曾導是楊晚清的朋友,與他也認識,兩個人簡單地寒暄了幾句,秦意說自己是在來探紀初夏的班,曾導叫了個助理來帶他去紀初夏的休息室,順口提了一句:「初夏那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他的情緒好像一直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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