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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1:20:29 作者: 林小棗
    意外的,周衍卻沒先訓誡,而是冷靜而嚴厲地對她說:「別低著頭。」

    宋知只好聽話,按捺住心中的緊張,勇敢抬頭。

    然後她看見一個在初夏里也西裝革領的男人,清瘦且高,劍眉鳳眼,即便坐了一夜頭髮也依舊一絲不苟。

    初來乍到又是「替身」,宋知本很是忐忑,卻在撞見男人眼睛的一刻怔怔鬆懈。

    周衍的眼睛和周亦嬋太像了,內雙外挑的標準丹鳳,當然,也就和宋知自己的眼睛也生得一模一樣。

    就好像,她想像中的父親的模樣。

    剎那,宋知心中湧出股很奇異的情緒,與昨天早晨剛遇見周亦嬋時如出一轍,連那股「假冒頂替」的緊張感都登時被衝散。

    這幅模樣落在周衍眼中,卻是女兒欲言又止。

    女兒兩個晚上夜不歸宿,第一天電話里情緒不穩,第二天乾脆電話也不接了,周衍差點就要報警。

    但此刻再見女兒,他卻壓抑下所有脾氣,只嚴厲反問:「周亦嬋,這兩晚你究竟做什麼去了?你講實話,我不罵你。」

    宋知仍望著男人的眼睛,她看見了克制、肅冷與擔憂。

    如果是她,她會解釋,但周亦嬋不會。

    宋知怕再看下去會露餡,只好學周亦嬋,心虛垂下眼看地板。

    這反應仿佛在周衍預料之中,他皺眉輕嘆:「行,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問你答。」

    他語調更犀利:「前天畢業為什麼一個人坐火車去南城?昨天既然參加了考試又請同學吃自助餐,晚上為什麼又一個人消失?你去哪了?」

    周衍竟對女兒的行蹤了如指掌,一個個犀利的質問砸下來。

    若是周亦嬋本人在此,恐怕又會泫然控訴,控訴父親不尊重自己的隱私。

    宋知卻完全不會。

    對著疾言厲色的周衍,她甚至體會到夢寐以求的些許關切。

    宋知想起昨晚,自己半夜在酒店給媽媽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來海市打暑假工了,不去徒步。

    那時宋語默是怎樣的反應呢?她只沉默一瞬,然後冷聲說:「你翅膀硬了想飛,隨便你。」

    漠不關心的諷刺之後是冰冷的電話忙音。

    反觀眼前的周衍,女兒油鹽不進,他嚴厲卻仍保有耐心。

    「小嬋,你講話。」男人循循善誘,「你不能夜不歸宿後,卻不給家長一個合理的解釋。你遇到什麼困難了,講出來,我才能給你建議。」

    宋知聞言,心緒翻湧,複雜的情緒交織。

    奇妙與探究,羨慕與心酸,恍然與迷惘……所有感觸齊齊湧現,卻唯獨沒有委屈。

    因為她發現,周亦嬋口中咄咄逼人的爸爸,恰是她求而不得的父親形象——

    有一份世俗的工作,或許不溫柔會有點清冷,但他其實心繫家人。

    即便訓誡,也暗藏冷硬關切。

    這刻,宋知甚至忘記自己在扮演周亦嬋,不禁抬頭,定定看向周衍。

    其實周亦嬋也不總低頭,有時候被壓到極點,也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但那時她會紅著眼又紅著臉,蘊著憤懣逆反與無盡的委屈,不像宋知此刻這般奇怪——陌生的凝視,眼睛裡透出股莫名炙熱。

    周衍微頓,似有察覺。

    他忽而以銳利目光盯向宋知說:「小嬋,你很反常。」

    第05章

    「小嬋,你很反常。」

    周衍的質疑令宋知陡然清醒,驚覺自己多少有些代入過頭了——周衍並非她的父親,她不過是個替身。

    女孩猛地低頭,耳尖陣陣發熱,有發夢的羞恥也有怕露餡的忐忑。

    周亦嬋昨晚還教她怎麼應付來著?

    「如果我爸較真追問,硬要你給夜不歸宿的解釋,你就哭,邊哭邊重複『爸爸對不起』就行!」少女篤定地告訴她,「我一哭,我爸就沒轍了,所以我老哭……」

    但周亦嬋不知道,宋知從小到大都鮮少落淚,即便離家時那樣壓抑絕望,她都沒掉一滴眼淚。

    現在她該怎麼做戲哭出來?

    宋知不敢再和周衍對視,指甲無意識掐住手心,有那麼一瞬她很後悔答應交換。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像方才進門時,硬著頭皮闖了。

    宋知醞釀著情緒,張口努力想叫出那兩個字,幾欲宣之於口,卻都失敗。

    周衍不知在想些什麼,也一直沒催,就靜靜等著她的解釋。

    最後,宋知心一橫,用力掐大腿一把,乾脆仰起了頭直視男人的眼睛。

    「爸爸——」

    未曾料想,在開口的瞬間,她心口喉間竟湧出股莫名的酸澀,橫衝直撞攪亂所有鎮定。

    整整十八年,宋知都未曾向任何人呼以此稱,她本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沒有父親的事。直到此刻,酸意衝心眼淚滾落,方才知多年壓抑。

    宋知心緒翻湧,其實沒有想哭,但眼淚卻不由自主無聲滾落,她甚至連「對不起」三個字都卡在喉嚨無法再說出口。

    她又直盯盯地凝視住周衍,只是沒了最初的探尋與炙熱,反而含著點百感交集。

    這幅模樣倒反而誤打誤撞,將周亦嬋平常委屈又倔強的模樣演了個十足。

    如周亦嬋所言,周衍果真偃旗息鼓。

    男人重重嘆一口氣,從茶几上抽幾張紙走到宋知身邊:「算了,等你平復幾天能溝通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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