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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1:17:59 作者: 耳山青
裴昭急急忙忙打斷:「別別別,君子一言,怎麼能算了呢!」
這到嘴的紅燒肉要是飛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天知道他這一個月是怎麼過來的!
皇叔在政事上當甩手掌柜萬事不管也就罷了,騰出來的時間不專心陪著皇嬸,居然還有功夫給他的策論挑刺兒!
導致他現在看見宮裡閒得曬太陽的貓都極為不順眼,吩咐內務府抓去訓練逮耗子了。
皇嬸心疼他一句,就能讓皇叔對他如此大發慈悲,可比他耷拉著臉在皇叔面前訴苦管用多了。
思及此,裴昭舉起杯,一臉嚴肅地敬顧灼:「皇嬸,大恩不言謝!顧家軍回程的糧草,朕讓戶部給您準備半個月的量。」
仰頭一口飲盡——
嘖,這茶好苦,還有二十來本奏摺沒看完呢,皇叔不讓他喝酒。
這日子過的!
顧灼被這筆多出一倍的「意外之財」砸得喜不自勝,糧草嘛,哪個將軍會嫌多呢?
也舉杯一飲而盡:「謝皇上!」
「慢點喝,」裴簡剛剔好一小碗魚肉,推到顧灼跟前兒:「今年的開河鯉,早上剛送過來,嘗嘗。」
屋外,落日餘暉在金色琉璃瓦上流轉,漸漸隱入朦朧昏色。
屋內,炭火靜靜燃著,溫暖地映著杯盞碗碟,聽歡聲笑語。
……
從勤政殿出來時,薄暮冥冥,已看不清路。
宮道兩旁的紅牆高深,風過其間,難尋出口,輕輕晃著宮人手裡提的燈。
顧灼摸了摸有些吃撐的肚子,扭頭朝身後影影綽綽的昏暗中望了一眼,疑惑地出聲:「我怎麼覺得那邊才是出宮的方向啊?」
雖然她進宮次數不多,宮裡的路還七拐八繞的,但她記性好啊,應該不會認錯的。
正回想著進宮時瞧見的脊獸順序、銅缸位置,就聽見一道溫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我們不出宮。」
顧灼更糊塗:「為什麼?」
就算宮門已經落鎖,以裴簡攝政王的身份,也不至於出不去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這是要去哪兒啊?」
裴簡捏了捏她的手,側首笑著道:「夭夭,我帶你去看看我父皇母后吧。」
-
奉先殿供著三代帝後神龕,燭燈幽微,香火縈縷,靜得肅穆。
裴簡帶顧灼一一敬了香,牽她的手,在寂然中沉沉出聲:「父皇、母后,兒臣帶夭夭來看你們了。
夭夭是顧將軍和姜夫人的女兒,是兒臣心愛之人。這一生,兒臣認定她,也只要她,不會有別人。
您和母后在天上護著點兒她,別讓她再受傷了。」
顧灼聽得鼻尖一酸,淚不受控地泛上眼底。
視線被水意氤氳朦朧,她側首去看,只看得清裴簡。
遠處的燭火暈成團團柔和模糊的亮圈,香霧檀煙瀰漫薰浮的昏暗裡,他立在神龕前作誓,給她承諾,為她求平安。
其實進殿之後,顧灼的一舉一動都鄭重沉穩,但是那種鄭重更多的是出於臣子對於帝後本能的恭敬祗恪。
可這一刻,她很自然地喚出口:「父皇、母后。」
他們是裴簡的父母,便也是她的長輩親人。
「我是顧灼,夭夭是我的小字。
能遇見裴簡是我的幸運,我很愛他,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愛他。
您和母后放心,我會對他很好很好的。」
……
兩人從殿內出來,染一身檀香,緩步走遠。
夜色幽幽,星辰疏朗。
顧灼偎在裴簡懷裡,看著周遭更不熟悉的路,問他去哪兒。
「去給你拿改口費。」
「?」
是一個紫檀木雕雲龍紋的長方盒,從裴簡封爵開府之前住著的崇華宮裡找出來的。
「打開看看,」裴簡斜倚在博古架旁,身慵意懶,「很久以前母后給我的,說是給她未來兒媳婦當見面禮。」
顧灼撥開鎖扣,將盒子打開。
入目是一隻芙蓉玉鐲,極為純淨通透的粉色,瑩潤細膩,一絲雜質都無。
玉有些涼,裴簡拿出來在手心暖了會兒,給顧灼戴上。
粉繞著白,相得益彰。
顧灼抬起手,玉鐲掛在腕骨上,絆一下,又滑落,似桃花戲軟雲,三分嬌艷七分雅致,怎麼看怎麼好看。
盒子裡還有一沓厚厚的銀票,她翻著數了數,沒敢信,又數了數,抬眼看裴簡:「……這也太多了吧。」
都差不多是王府帳上銀子的三分之一了。
裴簡還真不知道這盒子裡有這麼多銀票。
當時他年紀還小,母后給他,他打開看一眼,知道裡頭是什麼東西,就放起來了。
「收著吧,母后對你倒是大方,一點兒私房錢都沒給我留。」裴簡摸摸顧灼發頂,唇邊勾著笑,煞有介事地逗她,「看來以後我就得靠夭夭養著了。」
落音,俯身湊近,才又慢條斯理地開口:「那我更要努力精進技能才是,好討得夭夭歡心。」
意味深長的咬字停頓,顧灼聽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