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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1:17:59 作者: 耳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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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已與這些物件打了一個多月的交道,這個角落堆滿了各種像樣的不像樣的、但總歸是能夠看出來大雁輪廓的無數的簪子。
他雕刻的手藝也越發純熟,上一隻木簪已經是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模樣,只是被他不小心弄斷了。
他終於決定挑一塊玉石,小心翼翼地一刀一刀刻下去。
所幸,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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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簡正端詳著初具雛形的白雁玉簪,琢磨著下一刀該落在哪兒,鍾嶸便是這個時候進了書房的門。
鍾嶸歷來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此時的步伐卻頗為著急,面色上帶著明顯的激動,美髯都不像往常那麼一絲不苟:「王爺,老臣想起在哪兒見過那紋樣了!」
他說完這話才瞧見桌案後無人,轉了半圈才瞧見角落裡席地而坐的傅司簡……和那一堆木屑木塊碎玉髮簪。
他愣了一下,腦海里竟然是立時便猜到攝政王這是在做什麼。
王爺在練習雕刻髮簪——還雕刻了……不少,如果那些四不像也算簪子的話。
想都不必想,自然是給顧姑娘的,總不能是王爺給自己刻的。
傅司簡抬起頭,面色嚴肅:「老師,您在何處見過?」
鍾嶸聽見傅司簡的問話才反應過來自己來這一趟是有要事稟告。
但見傅司簡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也不好居高臨下看著攝政王,便也像傅司簡一樣席地而坐:
「王爺,在衡鹿書院時,老臣總在下學時留功課,有一日臣在看交上來的策論時,有個叫羅全的學生過來說交錯了,從那一摞紙裡頭抽出他原先的那份時,那張紙的背面就有這個紋樣。」
「正面寫的是寫無關緊要的東西,他又交上來一份新的策論,老臣便也沒有太在意。」
傅司簡卻是注意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事,又確認了一次:「老師,您說的這個學生,是姓羅?」
鍾嶸點點頭道:「對,姓羅,就是王爺想的那個羅,臣也有此猜測。」
傅司簡聽見鍾嶸這話,旋即便皺著眉問道:「他家中是經商的?」
鍾嶸當初在衡鹿書院,便是順著那些學生,掌握了江南大部分簪纓門第之間盤根錯節的關系網。
並且以此,一點一點地去查探當年刺殺先帝的幕後主使。
只是,來書院讀書的學生到底年紀尚淺,都還是家族裡的後輩,而並非是當家人,知道的事本就不多。
鍾嶸套他們的話時又不能做得過於明顯。
是以,零零散散能問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足以觸及各個家族的核心,查案便也一直沒有什麼關鍵的進展。
可那個關系網,鍾嶸卻是記了厚厚的一本冊子。
某位學生家中三代姓甚名誰,是為官還是經商,與哪家是姻親,與哪家不對付,與哪家來往多,在官場中依附於誰……事無大小,巨細無遺。
這冊子,他今日也帶來了。
羅全那一頁還算比較簡單,家中經商,與哪些官員走動得多,常去送一些上好的瓷瓶玉器,好教官府在他經商之路上不設阻礙。
鍾嶸來之前,就已經將羅全那頁折好,此時一下便翻開擺在傅司簡面前:「是經商的,羅家在江南有個瓷窯。」
傅司簡想起這紋樣的來歷,小五當時說,是大理寺丞打碎了一個鏤空梅紋瓷瓶,從中掉出來的。
前些日子小六回來時,說那富商可能是姓羅或是姓范。
如今,這幾樣湊在一處,便頗有些巧了。
「邵東!」
暗衛就守在書房門外,聽見王爺叫他,轉個身就進了屋內:「王爺。」
傅司簡將這本子指給暗衛,想說什麼又頓住,轉頭看向鍾嶸:「老師,顧老將軍那兒可有這冊子?」
他覺得,以老師辦事周全的作風,該是會在北上之前給老將軍留一份的。
果不其然見鍾嶸點頭:「有。」
傅司簡這才又吩咐暗衛:「邵東,傳信給顧老將軍,涼州那個可疑的富商,很可能就與這冊子上的羅全有關。」
「另外,吩咐我們的人,除了羅全,江南其他羅姓和范姓的商賈,以及與涼州有過往來的,一個也別落下。」
暗衛抱拳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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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今日鍾嶸能想起這紋樣也是巧。
一個月以前,傅司簡就與他說過涼州查案的進展。
鍾嶸知曉有一久居江南的富商在涼州的宅院有些可疑,也知道涼州簽發了不少去往大月氏的通關文牒。
書院裡有涼州來的學生,鍾嶸便打算試一試能不能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也是前些時日才猛然想起,既然那富商在江南長住,說不定就有家中子弟在衡鹿書院讀過書。
他這才去翻那個冊子,專門找羅姓或是范姓的商賈之家子弟。
細細翻下來,還就只翻到羅全一個人。
鍾嶸今日找傅司簡,本是來說涼州富商一事的。
來的路上,他正回想著關於羅全能想到的所有的事,隨意瞥了一眼,就瞧見講堂里的學生正陸陸續續地將紙張送到先生的桌案上。
他忽然就想起當時羅全從一摞紙中抽走一張的那一幕,那個紋樣一下子就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