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2023-09-20 17:49:03 作者: 語山堰
    見俞彧鐵了心要留下,蓮舟食慾全無,她訕笑道:「那好吧,我也吃飽了,既然你要做苦力,就從房間開始吧。」說著兩三下收拾好餃子,拉著俞彧就往主臥走。

    房間門被蓮舟順手關上,鎖舌咬住側板時輕輕發出曖昧的「咔噠」聲,俞彧腋下一熱,大腦只剩一片白燦燦的火花。蓮舟坦然走到床頭,打開空調:「餃子吃得我一身汗……你不介意我聽音樂吧?」她說著打開音樂,是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俞彧鬆了一口氣。

    房間幾乎無處下腳,蓮舟拿過筆記本,一腳插進那堆雜物里,把一個熊貓公仔撿出來扔進紙箱:「玩具都很新,攢起來消毒了送去孤兒院。」俞彧抹掉後頸的汗,也踏進雜物堆里幫忙。

    梳妝檯還是整潔的,那枚蒂芙尼六爪鑽戒孤零零擺在一支口紅旁,蓮舟背過身時,俞彧把鑽戒勾進手心,讓它順勢滑入褲袋裡。

    「俞彧,你在幹嘛?」蓮舟趴在地上,手裡攥一隻發亮的小手電,雙眼正盯著床底。

    「你在幹嘛?」俞彧笑說。

    「底下有個盒子,你幫我撈出來?」蓮舟說,「說不定是周予跟某個狐狸精的不雅照。」

    俞彧在蓮舟身旁趴下,他身上的熱氣蒸得蓮舟有些眩暈,她聞到朗姆酒混著皮革的香,於是又用力吸了幾下。

    俞彧側臉緊貼床沿,長手臂探進去撈出落滿灰塵的粉色紙盒,蓮舟顧不上髒,迫不及待打開盒子,裡面赫然躺著一根粉紅振動棒,兩人都目瞪口呆,俞彧最先反應過來:「哈!這是美容儀吧!」他想緩解尷尬,但潮紅已經從耳根竄到臉上。

    蓮舟猛地扣上盒蓋:「是美容儀。」

    蓮舟早就忘了自己幾年前買過這玩意兒,只用過兩三次,後來被打入冷宮。其實當時她是愉悅的,只是長期的壓抑讓她羞於面對自己,也羞恥地遺忘了它的存在。

    兩人對視片刻,啞然失笑,接著捧腹大笑,蓮舟甚至笑得眼角擠出兩串淚花。

    房間的溫度開始維持在20℃,背景音樂從伍佰跳到郝蕾,手掌被灰塵裹得厚了一圈,他們打鬧嬉笑著把東西分類裝進三隻90cm的紙箱裡,像一對要搬離出租公寓的熱戀情侶。

    下午四點,蓮舟從小冰箱裡拿了兩聽可樂,兩人並肩坐在床沿休息,他們靠得很近,皮膚散發的體溫交融在一起,蓮舟把可樂含在嘴裡,兩腮鼓囊囊像只倉鼠,她拍拍俞彧叫他看她,俞彧伸出食指,作勢要戳蓮舟的臉,她憋著笑躲開。

    俞彧幾口灌完可樂,隨手拿過蓮舟的筆記本:「這個戒指……是你的?還是周予的?」

    蓮舟分幾口咽完嘴裡含的可樂:「我的,周予的給他爸媽了。」

    「我能看看嗎?」俞彧說。

    「就是正常的鑽戒。」蓮舟起身走向梳妝檯,「他爸媽買的……嗯?平時就放在這一帶……」蓮舟伸手慢吞吞撥弄著檯面上的瓶瓶罐罐。

    俞彧也跟過來找。

    兩人翻了十來分鐘,蓮舟滿面通紅,喃喃道:「不會丟的啊……」

    「這么小的東西,一落地就很難找了。」俞彧說。

    「一克拉不小了。」

    蓮舟嘴裡嘟囔著,人已經鑽到了梳妝檯下,她回頭想讓俞彧幫她拿手電,彼時他正反手抓著那隻手電,貓腰在房間另一頭匍匐搜尋,看著他的背影,蓮舟的心突突跳起來,雖然整個房子已經被李復青處理過,但俞彧這架勢不免讓人心慌。

    「俞彧,找不到就算了。」蓮舟從桌底爬出來,「應該是我收起來了,不記得在哪兒了。」

    「跟我你就別見外了,一克拉,很值錢的。」俞彧從衣櫥慢慢挪到床頭櫃,「我這人沒什麼才藝……難得碰上一個擅長的,不裝個逼怎麼行。」

    身後並未傳來預想中的笑聲,俞彧回頭看蓮舟,她立在梳妝檯旁,皮膚蒼白中透著粉紅,十指纏成一團,雖然嘴角掛著笑,但眼裡並沒有笑意。俞彧朝她笑笑,回過頭繼續找。

    只剩下周予收藏的實木收納櫃了,俞彧理解不了這座藝術品,一塊沉重的木頭削成毫不實用的誇張梯形,杵在房間裡就像一艘擱淺的漁船。櫃裡摞滿落灰的書和藥片,俞彧使出吃奶的勁把柜子向外挪了一下,一片鋁箔藥殼落到夾縫中,他把手電光打過去,藥殼上印著「左決諾孕酮片」,看不清生產日期。「蓮舟,你幫我找跟細長的棍子吧,這樣好找。」俞彧說。

    蓮舟心煩意亂,四下看了一圈,起身去客廳。俞彧用腿夠著藥殼,順勢把它別進襪子裡,手也飛快地取出了戒指,他慶幸自己今天穿了長褲。

    蓮舟提著一根擀麵杖回來時,俞彧另一條腿還卡在裡頭,他把腿抽出來,佯裝伸手去夠戒指,順勢在地上抹一把灰:「是這個吧?居然落在這裡了。」

    匪夷所思的地方——蓮舟渾身火燒一樣熱汗如雨:「哈,神奇。」她拿過戒指,在衣服上擦了擦,把它扔進一個首飾盒裡,胡亂蓋上了。

    「我去趟洗手間。」俞彧說。

    藥殼上印的生產日期是周予出事後一個月,算不上什麼確鑿證據,俞彧心想。或許是俞彧沒意識到,或許是他不肯承認,在姜蓮舟的案子裡,他總是刻意避開負面結果。不同於房間,衛生間是悶熱的,俞彧抬起頭,看到鏡子裡映著的自己,那個男人汗涔涔,偏執地追尋著沒人提問的答案。他掬了幾把冷水洗臉,換上明朗的笑容走出去。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