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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9:03 作者: 語山堰
    此時李復青的聲音很平靜:「寶貝,你分析的有道理。雖然你媽媽不是我殺的,但是我覺得你確實得和我走了哦。」

    蓮舟掛斷電話,把手機摔在地上,開始瘋狂地摔打屋子裡所有掀得動的物品,她一直摔,直到滿手是血才停下來。最後蓮舟躺在地上,任由那些碎玻璃扎進她的身體。

    蓮舟一直拒絕見俞彧,俞彧毫無頭緒,只好去找老呂。一進門,老呂就把花生米和二鍋頭搬出來,一邊說:「停職查你是正常程序,別往心裡去。」向來只喝一杯的俞彧今天一杯接一杯往嘴裡灌,連喝了四盞,停下來問老呂:「只有花生米?」老呂下樓去買了幾袋滷菜,有豬蹄和鴨雜,連袋子一起套在碗裡,自己又淋了一些辣椒油。俞彧一言不發,埋頭吃喝。見俞彧面色微微有了點血色,老呂說:「上次你問的那個事,我問了大師……」

    「我沒問,是你強行問的。」俞彧打斷老呂的話,老呂一時語塞,俞彧又說,「大師怎麼說?」

    老呂用筷子敲了一把俞彧的碗:「嘴賤。大師說,有聯繫,就有可能產生愛情,姜蓮舟處於弱勢地位,是吧?讓你難免產生愛憐之心,你沒必要拿這種事懲罰自己……」老呂轉身從身後桌上拿來一個小筆記本看了一下,放回去,像背詩一樣造作地說起來:「你不必為這件事感到不安,感情一事,發乎於心,你並沒有做錯事情,你只是像個正常的人類一樣,正常地愛上了一個美麗脆弱的女人,只需注意尺度,莫失本心即可。」

    俞彧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吃了兩塊鴨胗後,又覺得不對:「胡說八道,我是警察,潔身自好是義務,抓犯人是本職。那句話叫『發乎情,止乎禮』,念書了嗎就跑出來招搖撞騙。」

    老呂瞅著俞彧,臉上的笑漸漸加深,搖頭感嘆:「大師就是大師!他說你一定會懷疑這個理論。大師後邊又說:你應該做的就是懷疑姜蓮舟,只有把她當成真正的嫌疑人來查,才有洗清她身份的可能。」

    「莫名其妙。」俞彧翻了個白眼,他覺得「大師」說的是顯而易見的廢話。

    搜查、一遍遍的問訊接踵而至,再次見到俞彧時,蓮舟已經光彩全無,那一池怒放的荷凋謝過後,連綠葉也不剩了。母親的案子成了又一樁懸案,小區裡的人對蓮舟指指點點,說她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也有非主流的幾句謠言,說蓮舟痛殺親夫之後,招致周予的冤魂來索命了,如此離奇的猜測,竟然是離真相最近的一個。

    七月的傍晚忽地下起瓢潑大雨,俞彧在同一家酒吧等蓮舟,蓮舟撐一把單薄的黑色陽傘,像過去那樣站在馬路邊,那條斑馬線已經被雨和夜模糊成一條斑駁的不明物體。蓮舟收了傘走進來,她肩頭有些濕,那件熟悉的白T恤上有幾星橘色油漬。

    點好了酒,兩人緘默良久。不忍提起舊事,但又不得不提,俞彧訕訕道:「你最近還好嗎?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他瞥見了她手臂上新結的疤痕,那痕跡出現在完美無瑕的蓮舟身上顯得多麼違和啊。

    蓮舟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順便蓋住疤痕:「自殘。」

    酒端上來了,蓮舟點的是金湯力,俞彧點了一杯純的伏特加,他悶了一大口:「阿姨去世前,有沒有什麼和往常不同的地方?」

    蓮舟嘴角帶笑,淡淡地答道:「有,她那天特別地溫柔,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當然啦,也是最後一次被她那麼溫柔地對待。」

    俞彧說:「你有想過她那麼溫柔的原因嗎?」

    蓮舟眼底的淚又漫上了她浮腫的眼睛,那雙霧蒙蒙的眼看著俞彧:「想過,她知道她要死了。」

    在俞彧再次開口前,蓮舟搶先了:「俞彧,現在你是以警察的身份在問訊,還是以朋友的身份?你的錄音真的幫了我很大忙,他們把我關在那個小房間裡,不停地問我死者——我媽,為什麼會在死前一小時那麼聲嘶力竭地指控我。」俞彧臉上燙得像火在燒,他本想解釋說自己也被審問了,但他又覺得自己這麼辯解顯得卑鄙無恥。

    時間尚早,酒吧里只有蓮舟和俞彧兩位客人。穿黑色寬鬆背心的男歌手突然打開話筒,朝他們看過來,扮出酷酷的笑:「兩位客人是來約會嗎?還是朋友見面?」

    幾秒鐘的尷尬後,蓮舟看向了窗外,俞彧始終扯不起嘴角扮笑,只好咧開嘴:「朋友喝酒。」

    「今天你們是店裡的第一批客人。」歌手笑說,「歡迎你們。一首《答案》送給你們,希望你們喜歡。」

    蓮舟終於忍不住,回頭盯著他:「能不唱嗎?」

    歌手笑道:「那美女你想聽什麼呢?」

    一陣急火攻心,蓮舟沒有回頭:「燭光里的媽媽。」

    歌手愣了片刻,回頭看櫃檯,一個看著像店長的男人點點頭,他轉回頭說:「好的美女,《燭光里的媽媽》送給你們。」

    蓮舟回頭瞥了一眼那個歌手,腦海里幻想出他被她用刀捅進喉嚨的情景,那情景一閃而過。

    一首歌唱完,歌手不再唱了,酒吧里安靜下來,開始有別的客人陸續走進來。蓮舟打破了長久的沉默:「你想問的,別的警察都問過了。如果你今天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見我,恕我不能回答你相關問題,畢竟喝崗不上酒,上酒不喝崗。」蓮舟開了個蹩腳的玩笑。

    「錄音的事情,對不起。」俞彧說,「但我必須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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