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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9:03 作者: 語山堰
老太太豎著耳朵,聽蓮舟的腳步聲遠了,臉上忽然浮起古怪的笑:「你是警察?你是姜蓮舟派來殺我的吧!」
俞彧頭皮一緊:「阿姨,怎麼這麼說話?」
她抬起雙手,把十根手指全部插進頭髮里,瞪著俞彧:「她是妖怪,要剋死家裡所有男人的……不然你以為我肯讓小寶走?我發現了,我發現她的陰謀了……」
俞彧思忖片刻,掏出警察證遞給薑母,一面起身掩門:「你別緊張,我把門掩起來,這樣妖怪就進不來了。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以幫你。」
門被掩上,屋裡暗下來。
像驗紙幣那樣,薑母雙手高擎著他的警察證翻來覆去地看,看了半晌,大約是確認了,雙手放下來,緊緊地攥它:「她兩歲的時候,算命的說她是山裡的狐狸精托生,一共要害死9個男人。你快把她抓起來,莫要讓她再害人!」
俞彧小聲道:「是嗎?她為什麼要害死蓮浣?她怎麼害死他的?」
薑母忽然雙眼失神,目光在屋裡游移,似乎在尋找什麼,片刻後,她忽然身子一僵,佝僂的身子直挺挺地正襟危坐起來,一剎間眼睛也有神了,發出年輕人般清亮的光。「姜——蓮——舟——」她說話鏗鏘有力,像京劇里的老生念白,「殺父,殺夫,殺弟,至淫,至邪,爾等速速將其斬首,以免此怪遺禍人間!」
俞彧頭一次感到渾身發涼,他硬著頭皮又問了一句:「阿姨,她是怎麼害死蓮浣的?周予呢?你有證據嗎?」
薑母的身子忽然疲軟了,她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證據……我沒有證據,阿方,阿方就是證據。」
「阿方是誰?」俞彧打開了錄音筆。
「他是世界上……最陰毒的人,比姜蓮舟還陰毒,他是魔鬼。」薑母把脖頸向前探,用氣聲在說話,「他是那個□□的情人,他經常偷偷來找我……我好害怕……」薑母忽然嗚嗚地哭起來,雙手掩著臉。
俞彧問:「他的全名是什麼?他住在哪裡?」
薑母鬆開掩面的手,抬起頭,滿臉冷冷的笑,原來她並沒有真哭:「他的全名……叫貽笑大方!哈哈哈哈……」狹窄的屋子裡迴蕩著尖銳的笑聲。
俞彧問:「他長什麼樣子?戴眼鏡嗎?有鬍子嗎?」
薑母的食指在空中比劃著名:「高高的,瘦瘦的,鬍子濃濃的。」
一團光衝進屋裡,薑母戛然而止,望向了門口,蓮舟推門進來了:「在說誰吶?」
薑母恢復了起先乖巧的笑容:「說阿方。」蓮舟嗤笑道:「阿方又什麼好說了,這麼多年過去了。」
薑母說:「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蓮舟笑道:「你說巧不巧,我在半路就遇到了院長,他認出我來,我們就聊了一會兒。」
薑母也笑:「聊什麼呀?」
蓮舟說:「沒什麼,就說你最近胃口太好,才吃完一餐,又想吃了,怕是貪食症,跟我說要帶你去看醫生才行,今天周末人多,我預約一個周一的面診,到時候我過來接你。」
蓮舟不是在半路,而是在電梯口就遇到了院長。院長找蓮舟說的是薑母最近有些老年痴呆的徵兆,經常回憶錯亂,分不清時間,讓蓮舟做好心理準備,帶她去醫院看看。幾句話說完,蓮舟就折返了,俞彧和母親後來說的那些話,她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這天多雲,療養院裡又綠樹成蔭,蓮舟和俞彧推著薑母出門散步,外面空氣爽朗,鳥語花香,三人卻都不說話。蓮舟心裡涼透了,她並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對於那從小就聽說了的「狐妖托生」論,蓮舟一個字也不信,她以為縱然算命先生說的是真的,母親也不應該這樣嫌惡自己的親生骨肉。俞彧兜里的錄音筆還開著,他像剛從冰窟窿里爬出來,身子還沒有回暖。薑母在想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院長已經判定她精神錯亂了,此時她是一個不應該有思想的人。
那個裝了三匹銅鹿的圓形噴泉池已經繞了三遍,薑母開口了:「別繞了,你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蓮舟問:「你要走動一下嗎?」
母親搖搖頭:「不想走。」
和負責看護母親的護理員交待以後,蓮舟回到房間,看母親已經躺在床上,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的樣子,但仔細看她眼皮底下的眸子還在左右悄悄滑動。蓮舟只當她是嫌他們叨擾了她,朝俞彧揮揮手,輕手輕腳地走了。
出門後,俞彧問蓮舟:「我聽你媽媽一直說阿方,阿方是誰呀?」
蓮舟心裡暗笑,臉上仍舊雲淡風輕地說:「我大學時的第一任男朋友,帶回去幾次,後來分手了。」說著又把院長的話向俞彧轉述了一遍。
李復青每次見薑母,都會戴隱形眼鏡,貼上假鬍子,還沿用蓮舟初戀男友的名字,這些之前在蓮舟看來十分多餘的舉動,如今反而成了一種有力的佐證。李復青料到如果俞彧懷疑蓮舟,一定會從她身邊常接觸的人開始查起,蓮浣已死,蓮浣的妻兒一去不返,薑母老眼昏花,最容易操控嫁禍。然而這些東西蓮舟從來沒想過,倒不是這手法多高明,只是蓮舟的那顆赤子之心尚存一點殘骸,沒想過要把所有人當成敵人。
入迷
開車回城需要半個多小時,喝過咖啡的蓮舟和俞彧已經飢腸轆轆,步行到療養院裡的食堂看了一圈,只剩下殘羹冷炙了,只好又走到馬路邊找。這一帶都冷冷清清,兩人在附近看到一家麥當勞,如獲至寶般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