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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9:03 作者: 語山堰
母親也看著窗外,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這或許算不上冰釋前嫌,但至少這一次至少沒有劍拔弩張。假使地球上只剩下兩個人,即使是曾經立誓不共戴天的兩個人,在其他人類須臾間消亡滅絕的時刻,也會相擁,人類最怕的是寂寞。
地鐵上,蓮舟給李復青發消息:媽已經安頓好了,你吃飯了嗎?
蓮舟開始覺得寂寞了,母親把她身上那種絕望的寂寞傳染給了蓮舟,弟妹離開後,再也沒有帶小寶回來過,蓮舟知道總有一天母親會死,到那個時候,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個姜家人了,這支孱弱、孑然的血脈最終也會慢慢消亡,不留痕跡。蓮舟也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麼那麼珍視蓮浣——她從沒認為蓮舟也屬於姜家,在母親眼裡,蓮舟生下來就屬於別人,就像將來蓮浣的妻子也會脫離她的家庭,成為蓮浣的人。多可悲的母親。
李復青在凌晨一點半回復蓮舟:在新加坡,下月初回來,你好好照顧自己。
賣了母親的房子後,蓮舟很快在培訓機構找了份英文輔導老師的工作,雖然工資低一些,但每天下午五點才開始上課,倒是很清閒。這樣一來,晚上才有空的俞彧就很難約到蓮舟了。
劉雲江的屍體在水裡漂了半個多月,終於被人發現了,怪的是屍體沒漂很遠,就在離棄車地點兩公里的河岸邊,身上纏著一條紅色打包繩和一些水草。撈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成樣子,不能叫做「人」的屍體了,被魚啃得七零八落,肉一塊塊的往下掉。俞彧站在岸邊看屍體被撈起來,正午烈日下,那炙烤過的味道濃烈得讓人靈魂出竅。刁隊長帶著他老婆買的3M口罩:「這能是劉雲江?」俞彧說:「不知道。」
晚間,刁隊長和俞彧在警局附近的夜宵攤吃宵夜,炒粉還沒上,DNA檢測結果出來,屍體確認是劉雲江的。刁隊長認為這是顯而易見的畏罪自殺:因為殺害了張曉芳,劉雲江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一個人驅車到野外,留下懺悔字條,跳江自殺。
俞彧對這個定論不滿意:「自殺為什麼要跑那麼遠?如果僅僅是自殺,那天劉雲江為什麼要破壞GPS?」
刁隊長說:「劉雲江沒有前科,棄屍潦草,更像激情殺人,劉雲江身邊的人也反應他這個人易怒、狡詐的,屬於想一出是一出的類型,我們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揣度他的。」
俞彧搖搖頭:「他留下懺悔書和車子,說明他希望別人知道他犯錯了,既然都不怕別人知道了,為什麼要關GPS?」
俞彧重新想起那天他和蓮舟的對話,劉雲江殺害張曉芳那天沒有破壞GPS,可以考慮是激情殺人善後不妥遺漏的原因,反而在自己自殺那天特地買了屏蔽器來關閉,總讓人覺得是畫蛇添足。
刁隊長翻了個白眼:「俞彧哦,你這人就是愛鑽牛角尖的。我就是喜歡捉迷藏,就是又想被撩,又不想馬上被人家撩到,欲拒還迎,不可以?」
夜宵攤的老闆把兩碗炒粉拍在桌上,兩人不約而同拿了筷子埋頭開吃,宛如餓豬吃飯,俞彧越想越覺得不對:「跑那麼遠幹嘛?城裡也有同樣環境的河道啊?」
「俞彧,你的懷疑沒錯,但是我們講證據的,他殘害張曉芳是有證據的,他自殺我們也是有間接證據的。」刁隊長說,「你總是喜歡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死胡同里,安樂小區的案子破了嗎?安樂小區對面那個御景莊的案子破了嗎?」俞彧被他噎了一嘴,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說最後一句,你說話不要總是加個不合語法的『的』。」
說到御景莊,刁隊長忽然想起來那個異常漂亮的女家屬,他停下筷子:「俞彧,你和姜蓮舟是不是走得很近?」
俞彧滿是熱汗的腦門上冒出了一片冷汗:「是。」
刁隊長盯著俞彧看了一會兒,他的圓臉龐浮起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片刻後又低頭吃粉了,嘴裡不清不楚地說了四個字,俞彧聽起來像是「黑貓白貓」。
是夜俞彧很晚才休息,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里一遍遍梳理著周予案的過程:周予被殺的現場狀況和安樂小區的兇案出奇的一致,兇手把細節處理得乾淨利落,這樣一個謹慎的人,蓄意殺人,卻沒有提前準備好兇器,而是用死者家裡的棒球棍打死了他,之後還刻意把棒球棍帶離小區……
俞彧想,如果他是兇手,他會把這件事處理得更隱秘,甚至可以偽造蓮舟雇兇殺人的證據以迷惑警方。除非他以此為樂,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第二天一早,俞彧把周予案當夜的監控一幀幀又看了一遍,發現了一個疑點:嫌疑人離開周予家時,手裡拿著棒球棍,另一隻手拎著那隻綠色手提袋,袋子大部分被他身體擋住,但從露出的一角來看,似乎比來時膨脹了一些。
戲
蓮舟接到俞彧的電話,說和周予的案子有關,電話里說不清,約個時間面談。蓮舟仿佛生吞下去一隻兔子,五臟六腑都突突跳起來。「後天吧?周末你方便點,我正好白天有空。」蓮舟說。
「其實明天也可以,就占用你半個小時。」俞彧說。
「就後天,早上九點,木蘭路的星巴克見。」蓮舟堅持道。
蓮舟沒有聯繫李復青,周五晚上,她準備好次日見俞彧要穿的衣服——一件純黑色桑蠶絲的中長襯衫裙,燉盅里放好青椰汁、雞肉、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