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這些話倒是有些見解,楊敏中想一想道:「你的意思是……」
「老爺該明白真正的對手是誰。」
「衛琅!」楊敏中一拍桌子,「我豈會忘掉,只這小子滑溜的跟條魚一樣……而且現在還沒到時機。」他正在查一件事兒,到時自然要給衛琅當頭一棒的。
金惠瑞笑吟吟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她從袖中抽出一張單據,「衛琅不是曾負責丈量京都轄下各城縣的事宜嗎?老爺你瞧瞧……」她輕聲一笑,「他大概沒想到他也會有把柄。」
楊敏中瞄一眼,詢問道:「你哪裡來的?」
上面寫了滑縣各官員所占有農莊,每年交出來的稅錢,尋常人可弄不到,除非是在戶部辦事。
金惠瑞道:「父親有幾個門生都在戶部的,要這個還不容易?便老爺去尋,也不難,不過老爺您也是疏漏了……」她笑一笑,「老爺日理萬機也情有可原,要不是陰差陽錯,只怕父親也不知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說清楚。」楊敏中有了一些興趣。
金惠瑞道:「這單子上,方家的稅錢很少,可方大人家良田雖不多,也是有上幾千畝的,然而每年交上來的稅銀才幾十兩,可見隱瞞了多少,後來父親便派人去查,因那是衛琅負責的,那方大人原先也是次輔,與衛家有些交往,可見衛琅還是行了方便。」她露出嘲諷的笑,「許也收了方家銀子,那會兒衛家把所有的家產都交予大夫人保管,衛琅看著風光,實則他們三房並無多少錢,將來也繼承不到很多家業,他借著職務方便貪一些也容易。」
金惠瑞曾經是衛家的兒媳,自然比楊敏中了解的多,楊敏中一拍大腿,興奮道:「他也有這一天!」
人前人後,衛琅總是一派高風亮節的作風,可私底下,還不是齷蹉的很?
妻子立了大功,楊敏中抱住她便猛親了兩下:「我再使人去查查,假使是真的,他衛琅跑不了。」
「我也希望他能得到報應。」金惠瑞冷冷道,「你曉得我在衛家受得苦,他們衛家人全都是偽君子,只外人不知,提起衛家都讚不絕口,不曉得他們的真面目,我也不想放過他們。」
楊敏中伸手輕輕撫摸她頭髮:「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的。」
這日衛琅照常去內閣,小吏予他倒茶。
瞧見樓里空蕩蕩的,他有些奇怪,問小吏道:「眾位大人還沒有來嗎?」
小吏笑道:「比大人早來一些,被皇上請去了……」
正當說著,乾清宮的黃門來傳話,請衛琅也去。
看來今日是有什麼事情,衛琅忙站起來,撫一撫衣袍,從樓梯上下去。
將將到得乾清宮,就看見裡頭已經有四位大人在了,包括楊敏中,海明昌兩位大人,見到他,楊敏中便露出神秘叵測的笑容,笑過之後,還主動朝他一頷首,衛琅視若無睹,直走進來彎腰朝楊旭行禮。
原來是烏維國要派大使過來與大梁修兩國之好。
算不得什麼大事,但關係到外交,楊旭還是與他們商談了會兒。
只等眾人要走之時,楊敏中有事稟告,說有官員污衊衛琅貪墨,他朗聲道:「朱大人也是膽大包天了,誰不知道衛大人的清名,可他竟在奏疏里說衛大人替方大人隱瞞田地數目,還說衛大人收受錢財,辜負皇恩,有欺君之罪!」
楊敏中嘴裡拿朱大人當擋箭牌,卻把證據呈到楊旭面前:「戶部也是管制不力,這等東西都能流傳出來,微臣不知該如何處理,請皇上贖罪。」
一鞠躬到膝頭,看著很是誠惶誠恐。
楊旭卻臉色一沉,淡淡道:「朱大人,是戶部給事中朱堯?」
「是……」楊敏中道。
「昏了頭了!」楊旭大喝聲,把奏疏拿起來猛地往楊敏中頭上砸過去,「你以為朕不知朱堯是誰?你是二一年的舉人,他也是!」
他突然的發怒,楊敏中嚇得腿一軟,忙跪倒在地上,額頭上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錯。
明明是衛琅包庇方大人,怎麼在皇上那裡,他好像看不見一樣?
不對,肯定他弄錯了什麼事!
方大人……
方大人做過次輔,並無多少政績,算不上很突出,他在朝中很有名的事情反而是他的多子多女,他有十二個孩子,別的還有什麼?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正當這時,楊旭冷冷的聲音傳來:「方淮而今重病在床,他少交稅銀是朕首肯的。」
簡直是晴天霹靂,楊敏中臉色一下子慘白。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衛琅去審查良田時,就把這件事與楊旭說了,說方淮身體不好,可他還有好幾個孩子正當念書,其中兩個孩子得了頑疾,而方淮本人身體也不好,他當時希望皇上能體恤下方家。楊旭本也不是個冷心的人,方淮這人有功無過,但極其勤奮,楊旭思慮之下,便讓衛琅減少他們家稅銀,這件事只有他二人知曉,楊敏中自然是一無所知的。
在不經意間,他竟然把皇帝私下與人決定的事情給抖了出來。
大梁律令上面沒有這項罪,可在任何人看來,楊敏中都是要倒大霉了。
他渾身發軟,才曉得自己中了衛琅的計,他是接了衛琅的刀子往自己身上捅!
還有金惠瑞,那愚蠢的女人,她也害了他!159
☆、第160章
楊敏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雖然皇上在乾清宮沒有發落他,可他知道那是早晚的事情。
他的前途恐怕也與這夜晚一樣,看不到什麼光亮了。
使人拿來酒,卻不倒在酒盅里,對著壺就狠狠喝了一氣,酒氣上涌,他只覺胸口火熱難當,走進廂房卻看不到金惠瑞,他把酒壺往地上一擲,怒喝道:「夫人在哪裡?你們把她給我找出來!」
其實金惠瑞就在東側間,憑著金家與羅家的關係,金老爺在對宮裡的消息多少是有些靈通的,故而今日的事情他也知曉了,不等楊敏中從內閣回來,便已經使人告知金惠瑞,說他們被衛琅設計陷害。
眼見楊敏中大呼小叫,金惠瑞雖怕面對他,卻也不得不出來應付,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柔聲道:「老爺,誰人無過,今次也是老爺無意犯下的錯誤,想必皇上不會……」
「我犯下的?」楊敏中聽到這話,更是惱怒,「要不是你把這東西拿來,我會得罪皇上?都是你父親!既然是他尋到的線索,當初就該追溯源頭,而不是隨便查一查就讓你拿來交給我,我是信任你父親,他好歹也為官多年,可誰想到還會出這種錯?衛琅耍個小計,引他去查,他就真去查。」
把錯推在他父親頭上,金惠瑞眉頭一擰,手鬆開了:「我父親也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想做首輔,我怎麼會讓父親留意衛家。」
她臉色冷下來,一副生氣的樣子。
楊敏中到底是能屈能伸的人,他很快也鎮定下來,到得這地步,兩人爭吵又有什麼用,現在只能求個自保,他把手放在金惠瑞的肩膀上:「剛才是我說得過分了,對不住,畢竟岳父確實是為幫我,是我自己疏忽著了道,而今也只有你父親……你母親不是太后娘娘的表妹嗎?相信只要你母親在娘娘面前說得幾句,許也不會有太壞的後果。」
對於皇太后,楊旭還是很孝順的,有時候哪怕是朝堂上的事情,聽聞也會與皇太后商量。要說起來,他這錯也算不得大錯,只是衝撞到了皇上,但他也不是有心,只希望能將功補過。
聽到這話,金惠瑞嘴唇抿了抿,片刻之後才道:「你放心,我自會與父親母親說的。」
兩人相安無事。
第二日,金惠瑞便回了一趟金家,金夫人見到她,忙拉著她的手道:「我正當要去宮裡呢,惠瑞,這回可是老爺連累姑爺了,哎,早知道就不該插手這件事,你一早說要咱們別管的,可我跟老爺都心疼你,氣惱衛家,聽錯了話!」
金惠瑞嘆口氣:「娘您別自責了,也有我的錯,我從父親那裡知曉了這件事,也不曾怎麼明辨便告知相公,說來說去都是衛琅太過狡猾。」
不管他們使出什麼法子,都對付不了他。
午夜夢回,她醒來,想到他那張俊臉就恨得不得了!
金夫人也很後悔:「我得去求求太后娘娘,姑爺本是有大好前途的,怎麼也不能因此就退出內閣。你曉得皇上的脾氣,一旦他不啟用這人了,往後恐怕也不會再用。」
見她要走,金惠瑞拉住她:「母親,這時候您不能去,您都提到皇上的脾氣了,難道不曉得他會追根究底?您便是去,也不能保楊敏中,不然讓皇上曉得咱們金家楊家合夥要對付衛琅,甚至敢查到皇上的頭上,您覺得皇上會對金家怎麼想?」
「娘,父親這回真的查錯了,虎頭上拔毛呢!咱們這節骨眼上,只能壯士斷腕。」
金夫人大吃一驚:「不管姑爺了?」
金家是她的後盾,她利用誰也不能利用金家,假使金家倒了,她才會真正的倒霉,這個道理父親也知,所以父親幾乎不犯錯,可就因為與衛家的事情,父親到底還是晚節不保!她怎麼還能讓父親涉險呢?
這不行。
「反正相公還年輕,就算清閒幾年也沒什麼……」
「渾說,姑爺現在正當盛年,假使不能讓皇上消去疑慮,以後很是難說的。」
金惠瑞狠心道:「大不了我與他和離,娘,咱們不能讓金家賠進去,衛琅一早設計便是要害咱們金家的,不然您想想,為何會是父親知曉這件事情呢?他定是了解父親會上當,而今咱們去求情,指不定他又有什麼手段在後面等著,還有羅天馳……他是衛琅的妹夫,本是咱們親戚,可他胳膊肘往外拐,誰知道會不會暗地裡也下絆子呢!」
聽得她一番分析,金夫人臉色大變,竟有些四面楚歌的恐慌,她不敢再去宮裡了,輕聲道:「那我與你父親再商量商量。」
一連幾日,金家都沒有動靜,莫說金夫人去宮中求情,便是金老爺也好像縮頭烏龜一樣,絕口不提楊敏中的事情。
楊敏中才發現自己被金惠瑞耍弄了,金家根本就不曾想幫他!
今日他在衙門,遇到一個與他有交情的官員,偷偷與他說,金老爺雷打不動的還去宜春侯府送禮呢!
宜春侯是誰,那是衛琅的妹夫!
楊敏中氣紅了眼睛,甚至在衙門都沒等到放班的時候就急匆匆回了去,他瞧見金惠瑞正在府邸的池塘邊餵魚。
看起來很有幾分清閒。
是了,他楊敏中一人遭難,金家仍是好好的,完全沒有絲毫損傷,他想起那天晚上金惠瑞說的話,她說會讓岳父岳母幫忙出謀劃策。
原來這就是她的意思!
楊敏中幾步走過去,站到她面前,冷冷道:「你倒是好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