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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在背後保護她。
華榛連這都做不到,何談喜歡?
「你沒瞧見她今兒生氣了?她不喜歡你這樣,你偏偏與她作對,讓她難堪,你有為她著想嗎?」
被這話問得啞口無言,華榛把酒盅在手裡轉了轉,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不喜歡自己?回想那幾次相處,沒有一次是愉快的,他總是欺負她,叫她不高興,也難怪她對著自己,沒個好臉色。
可他,卻喜歡看她這樣生動的模樣。
他又把酒一飲而盡。
已經有數月,楊立不曾好好早朝,這日歪在乾清宮內殿,正楊旭稟告事情,關於戶部庫銀進出事宜,結果楊旭沒說幾句,他就覺心煩氣躁,大約年紀真是大了,這會兒就喜歡過些輕輕鬆鬆的日子。
擺擺手打斷兒子,他道:「往後別與朕說了,一切由你做主。」
楊旭應是。
衛琅正好這時進來,他既是大學士,自然要做分內之事與楊立講經,但楊立顯然對此並不熱衷,倒時常讓他討論話本,民建趣事,有興趣上來,甚至讓他品評書畫,但多數時候,他還是在楊旭身邊。
見到他,楊立很是親昵:「來來,我昨兒得了一副前朝書聖的碑文,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今啊,好些臨摹的惟妙惟肖,那些小子下去搜羅,常是被騙。」
衛琅便走上來。
楊立把碑文展開予他看,楊旭在旁道:「父皇,衛大人可是為您講經的,您倒好,天天風花雪月,可埋沒衛大人一番才華了。」
楊立就笑:「什麼埋沒,前不久才打完仗回來,還不能歇息會兒?再說了,你沒少差使他做事。」忽地又想起什麼,看一眼衛琅,與楊旭道,「他過陣子成親,你多放他幾日假,他這事兒可折騰。」
衛琅一怔,心想怎麼折騰了?
楊立看他不明,打趣道:「不是華至他小兒子想搶人嗎?昨兒被打得今日沒法入宮,還找別的侍衛替了。」
衛琅臉色有些尷尬,輕咳聲道:「不過是誤會。」
楊旭瞧著他,想起駱寶櫻,那會兒母后問起選誰當續弦,他並不曾答覆,誰想到沒過一陣子,就聽說衛琅與駱寶櫻定親。其實他早該料到,這等漂亮,才名又在外的姑娘,不可能等到及笄,這不才十四嗎?
他神色淡淡:「父皇,您別拿衛大人開玩笑了。」
楊立便沒再說,催著衛琅予他看碑文。
姑娘家重名聲,衛恆雖是做了好事,可救得金惠瑞,便碰了姑娘身子,衛二夫人那是正中下懷,見兒子也願意,與衛二老爺商量一番,很快就去金家提親。
金家這會兒也不好拿喬,如今女兒還能嫁誰?故而這親事定得異常的快,且把吉日就選在八月。等到駱寶櫻知道,都已經過去了好幾日。
她實在沒想到衛蓮,衛恆那麼笨,不過這衛二夫人吧,原本對他們駱家也談不上友好,既然非得要娶金惠瑞,自取其辱,那便娶罷,反正他們二房,三房各有自己的院落,將來她嫁過去,除了尋常敷衍下,也不用理會。
她收了手裡針線,把鞋子交予紫芙:「送去給三表哥吧。」
天天念著這鞋子,他現在能如願了。
就是不知,可會立時穿在腳上?
她抿嘴一笑。
時間飛逝而過,等過完年,到得二月底,衛家就把聘禮送了來,那天,京都多少人圍著看,吹吹打打中,奴僕們穿著紅衣挑著紅擔,排成了一條長龍,聽說這架勢,老太太心想,幸好早些騰了一個獨院出來,不然真不知道往哪裡擺呢!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誰人不說,駱寶櫻嫁得風光?
那也是他們駱家的福分!
駱寶珠嘰嘰喳喳與駱寶櫻道:「三表哥也來了,使人念禮單,好長一串呢,我看見裡面還有一架玉石屏風,刻了仙女撒花圖,漂亮的不得了!祖母看得眼饞,當時就擺在上房了,我娘那個急,有點嫌棄祖母丟臉。」
她說得繪聲繪色,駱寶櫻笑起來,可以想像這場景。
「走罷,祖母叫你出去呢。」她拉她。
駱寶櫻哎道:「急什麼?我戴個耳墜。」
對著鏡子,她給自己掛了一對珊瑚珠子。
兩人從東跨院出來,她才一露面,就看見衛琅站在院中,一身緋紅春袍下,赫然是她去年做好的鞋子,她心想,竟然還沒有壞呀?
瞧見她揶揄的笑,衛琅一點不在乎,他此刻滿心歡喜,因等這一日實在等得太久,幸好終於快等到了!
☆、第102章
因很快要成親,兩人便是見一面,也是匆匆分開,駱寶櫻走去上房,剛踏上台階,就聽見老太太歡快的笑聲。
駱寶珠道:「從早上笑到現在了,也不知祖母口渴沒有。」
駱寶櫻噗嗤一聲:「別編排她老人家,你呀!」
駱寶珠嘆口氣:「不過等你成親,祖母肯定又是哭得傷心。」
家裡,老太太就最疼她,怎麼捨得呢?
「那你傷不傷心?」駱寶櫻問。
「我不太傷心,我已經想好了,咱們兩個離得近,我要想你了,立刻就騎著小馬去衛家。」駱寶珠搖著她衣袖,「你不會把我拒之門外吧?三姐?」小姑娘十三歲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孩子,撒起嬌來沒個完,駱寶櫻道:「你當衛家是客棧呀,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三姐!」她越發賴皮,一路拖著她衣袖走到堂屋裡,見袁氏目光飄來,方才放開。
老太太見到駱寶櫻就招手:「來來,寶櫻,坐我這兒。」她笑道,「今兒衛家送聘禮來,我想著這嫁妝也得給你看看了,你母親準備多日,你瞧瞧可喜歡。還有啊,你母親說正經人家都要帶陪房的,你看帶誰去,這家裡下人,你哪個看著順眼就帶哪個。」
聽到這話,藍翎跟紫芙下意識就挺直了身子。
她們可一直盼著去衛家呢!
可駱寶櫻沒什麼看的勁頭,實在她原先的嫁妝太豐盛了,這點兒東西不夠塞牙fèng,但見那兩人都是興致勃勃,便拿了單子看,這一瞧倒有些感動。雖然她好幾次與袁氏說,不必隆重,袁氏還是與她置辦了良田,甚至還有一間鋪子,也不知從哪裡節省下的銀子買的。
「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她看向老太太,袁氏,正色道,「祖母,父親母親的恩情,我一定會記在心裡。」
看她領情,袁氏就笑起來:「應當的,你可是咱們家的嫡長女。」又讓她挑人。
其實駱家下人也少,就那幾個天天瞧在眼裡,駱寶櫻想一想,很快就點了八個。
袁氏暗自點點頭,從這看,就曉得駱寶櫻的眼光,平時好似天天琴棋書畫陪老太太,但事實上,下人們做事兒,她都瞧著的,可不都挑了心靈手巧的?不過衛家那麼大一家族,下人是該伶俐點兒,不能給主子惹事。
本想叮囑幾句,她也收了口,對這麼聰明的女兒,根本也無必要。
到得三月二十五,待嫁前一晚,正如駱寶珠猜得,老太太從好幾日前就開始傷心了,到這天,瞧著袁氏給駱寶櫻梳頭髮,那眼淚不停得往下流,惹得駱寶櫻也跟著哭,還是駱昀與袁氏一起勸,老太太才好些,但還是拉著駱寶櫻不放。
一直陪到亥時,老太太躺下睡了,駱寶櫻才回來。
紫芙拿溫手巾給她擦了臉,嘆口氣道:「眼睛都有些腫了,姑娘快些睡才是,不然明兒不好看。」
「就那麼一點兒,對姑娘能有什麼影響,再說便真腫的厲害,去衛家也只有姑爺瞧得,姑爺哪裡會嫌棄,喜歡都來不及。」藍翎高興,那嘴兒就有些不嚴了,還敢打趣主子。
駱寶櫻啐她一口:「都下去罷!」
雖是嚴肅的語氣,可瞧著並不凶,兩個丫環笑眯眯退開,將門帶了起來。
然而駱寶櫻在床上翻了好幾次,都沒有睡著。
明明曉得明天會有些辛苦,該當早些入睡,她卻精神很亢奮,沒多少睡意,也許是覺得世事奇妙吧,早前喜歡衛琅卻不曾有回應,而今換了個人仍是嫁給他。自以為是的以為拋開了這條路,努力的走著,到頭來,還是到得原先那個終點。
真是天註定啊,她瞧著淡青色的蚊帳,發了會兒呆,暗想不知他此刻在做什麼?
睡著了嗎?
不過,過了今日她就不必猜了,因為以後每日都會瞧見他,還會睡一起。她又有些臉紅,心在胸腔里一陣亂跳,想起他炙熱的眼神,纏綿的吻,渾身忍不住發燙,好像他已經在抱著她了。
她拿被子捂住臉,側過身,閉起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身邊有人坐著,她抬手揉一揉眼睛,半明半暗裡,華榛的臉就在面前,她如同被冰水澆了一樣清醒過來,將將要喊,他輕聲道:「你明日就嫁了,你喊了,還有清白嗎?」
她抿住嘴唇,手指抓緊了被子,盯著他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來瞧瞧你,你別害怕。」他半蹲在那裡,與她的臉齊平。
她不知道,他已經看了她許久。
看著她甜美的樣子,收斂了平日裡對他冷淡,對他的厭惡,然後她一睜眼,便滿是警惕。如羅天馳說的一樣,他到底往前是做錯了,可那些事兒無法挽回,他柔聲道:「我不是來欺負你的。」
那麼粗暴的人,還會有如水的時候,駱寶櫻怔了怔,放鬆了些道:「你不想欺負我,那你現在就該走。」
「我當然會走,但我有些話想與你說。」他極是認真,「你嫁給衛三哥之後,假使他對你不好,或是衛家對你不好,你不用受委屈,我仍是願意娶你的。」
聽著像夢話,駱寶櫻訝然:「我嫁過了,你還娶?」
「為什麼不娶,你還是你啊。」華榛道,「我不在乎這個,你也別以為我只會欺負你,我……」他頓一頓,「我也可以對你好。」
那一刻,他臉上並沒有絲毫的狂妄,莽撞,好似把心拿了出來予她看。
駱寶櫻呆住了。
他也沒再說話,蹲得累,所幸坐在地上,將臉擱在她被子上。
烏黑的頭髮落於眼帘,想起那個曾經年少的孩子,曾經跟在羅天馳身後,慡朗叫著他姐姐的人,宛如昨日,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頭上的紫金冠,柔聲道:「或許那時候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如果碰到,你好好待她。」
他悶聲道:「沒有或許,我喜歡的就是你。」
還是那麼孩子氣,可世上的事情總是瞬息萬變的,誰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也許合了心意,也許遭遇絕望,誰又知道呢?她輕嘆口氣:「我明白你今日說的了,假使他對我不好,我當然會和離,但會不會嫁你,還是難說。」
他輕聲笑起來。
抬起頭,眸子裡又恢復了往日裡的飛揚,他站起來:「我走了。」
矯捷的身影從開著的窗口瞬間消失無蹤。
等到清晨的陽光灑入屋內,紫芙與藍翎進來一看,只見自家姑娘猶自睡得香,連她們放置臉盆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倒一時不忍心叫醒她。紫芙瞧瞧天色,輕聲道:「再等一會兒吧,許是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