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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袁氏心花怒放,笑著道好。
駱昀又瞧一眼她懷裡的兒子,轉身走了。
這一去,家裡少了主心骨,雖然他幾乎每日早出晚歸,並不在身邊,可老太太,袁氏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老太太生怕沒人照顧這兒子,怕他瘦了病了,連日來竟做起噩夢,衛老夫人聽聞,怕她一把年紀病倒,忙建議她不放心便去燒個平安香。
尋常老太太不願出遠門,可這回為駱昀,卻是要去白馬寺了。
衛老夫人與她結伴,這一日,兩家人一起乘車去城外的雲山。
天氣炎熱,正當是六月,在車廂里悶了半日,到得山下,仿若抓得救命稻糙,駱寶櫻一下來,就狠狠呼吸了下新鮮空氣,舒服的眯起眼睛,豈料睜開來,頭一眼就看到衛琅。
他就站在她前面,不過兩尺遠的距離。
真是見了鬼了,以前並不喜歡頻頻露面的男人,怎麼不管遊船,燒香都要跟著來啊?伺候太子就那麼輕鬆嗎?
要按禮節,今日第一次見,她該喊他一聲表哥,可想起上回他的冷淡,她就不想開口。
小姑娘眼睛一轉,走到老太太身邊,一把握住她胳膊,甜笑道:「祖母,我扶著您走。」
老太太看她孝順,自然高興,連聲道好。
衛琅看在眼裡,唇角彎了起來,低聲吩咐九里,九里忙轉身走了。
一眾人拾階而上。
這等天氣,來白馬寺的人不多,故而很是安靜,駱寶櫻一邊攙扶老太太,一邊拿了紈扇給老太太扇風,袁氏瞧在眼裡,暗自稱讚這女兒懂得拉攏人心,她這般做派,衛家人個個都覺得她有孝心呢。反觀駱寶珠,傻乎乎的小姑娘只知道看花,明明只差了兩歲,其中距離卻難以跨越。
她嘆口氣,又往上走了幾級石階,耳邊聽得前方有人叫道:「駱夫人。」
抬頭看去,竟是唐夫人與唐慎中。
她笑著見禮,不像老太太什麼都能扯到一起,她並不覺得是因唐夫人到來才惹得兒子生病,反倒是惋惜毀了姻緣,畢竟在她看來,唐家還是不錯的,如今再尋,並不容易。
唐夫人笑道:「還真巧呢,我原與慎中要回去了,不料遇到你們。」她看向老太太,「這麼熱的天氣,您老可要注意身體啊。」
她語氣柔和,老太太不好拉下臉,也和善的答應一聲。
偶然的相遇,眾人都沒有放在心上,唯獨駱寶棠有些在意,她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朝唐慎中看了一眼。
這一眼,幾叫她這一生都定了。
因唐慎中也在看著她。
駱家,衛家,好幾位姑娘,誰都比她漂亮,比她出眾,哪怕是十歲的駱寶珠,生得粉雕玉琢般也比她打眼,然而他竟然只看著她,眼見她也瞧過來,他沖她微微一笑。
談不上英俊,也談不上灑脫,可駱寶棠只覺在心上開出了花兒,生出了這輩子都沒生出過的喜悅。
☆、第64章
這種感覺讓她渾身輕飄飄的,好像要飄到半空一樣。
可她還記得規矩,雖然那喜悅充盈了整個胸腔,她仍是沒有做出過分的舉動,她慢慢低下頭,再沒有看唐慎中一眼,可一顆心怦怦直跳,恨不得從裡面猛地蹦出來。
她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臉蛋也突地紅了。
這紅色讓她平庸的臉頰,顯出了幾分少女的嬌羞。
其實她算不得很醜,像今日這樣打扮,一件藕色雪地梅花的薄衫,一條寬邊素裙,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戴著兩樣樸實的簪子,不像別的姑娘那樣漂亮,卻也有她獨有的安靜,好像這山里暗自開放的小花,自有股清香。
唐慎中並不討厭她,母親曾經說要娶她,他當時就答應了,而今再次看到,依然是這樣的感覺,覺得她是一個可以共甘苦的女子,所以他才對著她笑。只這段姻緣到底能否成,他也沒個數,畢竟像他們這樣的家世,姑娘們高嫁,多數都是不願選擇唐家的,或許等到後年,假使他能通過會試,把握更是大一些吧。
知曉老太太不太願意,唐夫人善解人意,並不作犯嫌的事情,與袁氏說兩句便告辭走了。
對這母子兩個頗有好感,衛老夫人輕聲問老太太:「瞧著不錯呀,是不是原先要娶寶棠那戶人家?」
老太太嘆口氣。
「怎麼,是哪裡不好?」
「別提了,那唐夫人一來,嘉兒就病了,我尋思恐是不合適。」老太太與衛老夫人感情好,和盤托出,「再者,我覺得寶棠這孩子還能配個更好的,反正也在寶樟後面嘛,你說是不是?」
衛老夫人啼笑皆非:「原是那回事!嘉兒病了,我聽說不是吃了花嗎,怎得也與唐夫人有關?你啊,有好姻緣莫再推了,錯過這村可沒這店。」
沒想到衛老夫人也說好,老太太就有些動搖。
她這人天生耳根子軟。
袁氏看有希望,湊過去道:「我聽說,唐公子常被國子監的學官夸,來年考上進士,相公再舉薦一二,還不是立時就做官了。雖說京都才俊多,可像唐家這樣的家世,要出一個這樣的不容易,可見唐公子天資好,人也勤奮,這樣的人將來怎麼會不好呢?」為省卻一番功夫,她也是費勁心計了,「說唐夫人克嘉兒,母親,我這做娘的都不在乎,您就別放在心裡了!」
駱昀走之前,與老太太提過,那兩個女兒的婚事希望老太太聽袁氏的,可老太太還惦記玉扇,也想起以前曾經怎麼喜歡駱寶棠,覺得她懂事,而今真叫她嫁入唐家?她一時仍沒下決心。
眾人走到寺廟時,不管男人女人,都多少出了汗。
老太太一把年紀也受罪了,走得氣喘吁吁。
駱寶櫻忙扶著她隨小沙彌去廳中休息,衛老夫人也累,與年輕人道:「瞧瞧咱們兩個老婆子,腳力不行了,你們先自個兒去轉轉,等我與老妹妹坐會兒,再出來,我瞧著,我還得睡會兒。」
剛才在台階上還好,走到山腰,那太陽直落落照在頭上,便是有傘打著,頭也發暈。
老太太忙道:「苦了你了要陪我過來!」
「也莫說這個,你替昀兒求平安,我家裡,春堂幾個也都在外面呢。」說得是衛家大房的幾個,都被外放了,像衛家大老爺,那是幾年都沒有見到一面,衛家大公子來京述職,過年時偶爾回來。
老太太心想也是。
見兩位長輩要休息,年輕人就先告退出去。
不過出來也無甚可做,委實天熱,有些叫人懨懨欲睡,提不起勁兒去觀景賞花,衛菡道:「要不坐在亭子裡斗糙?」
夏天花糙多,最是合適玩這個的。
幾位姑娘都道好,吩咐各自的丫環去把寺廟附近的花糙摘來,她們則坐在亭子裡納涼,駱寶珠倚在駱寶櫻身邊,小臉紅撲撲的流著汗,駱寶櫻拿帕子給她擦一擦,嗔道:「怎得髒兮兮的,都沒個樣子了。」
「懶得擦,擦的我皮都破了,就想回去。」駱寶珠撅起嘴,「我都要熱死了。」
「還沒有燒香呢怎麼回去?」駱寶櫻道,「再忍一忍,給爹爹求平安呢。」
聽到這話,駱寶珠不敢再鬧,作為女兒對父親怎麼能一點沒孝心,只她嬌生慣養的,又天真,便想到什麼說什麼。
駱寶棠朝她招招手:「來,我給你擦擦。」
駱寶珠奇怪,結果就覺一陣涼意從駱寶棠的帕子上傳來,原來她不知從哪兒沾了水了,抹到臉上很舒服。
動作也輕柔,駱寶櫻朝她看去,見她嘴角彎彎的,少見的洋溢著喜悅,她有些奇怪,因駱寶棠這人自小就老成,沒有小姑娘的活潑,便是笑,也是中規中矩的,鮮少有發自內心,真正的開朗。
倒不知今兒怎得那麼高興?
莫非是為唐公子?
剛才在老太太身邊,駱寶櫻是聽到衛老夫人,袁氏與老太太說的話的,只她沒有多想,晚輩嘛,哪裡能插得上嘴?不過要駱寶棠真為這事兒歡喜,倒也是好事。
駱寶棠給駱寶珠還擦了擦脖子,柔聲道:「是井水,我也嫌熱,剛才偷偷在木桶里浸濕了的。」
「哦。」駱寶珠尋常不喜歡兩個庶女姐姐,不過比起駱寶樟,駱寶棠還是好一些,她笑道,「謝謝大姐了。」
兩人正說著,只見遠處衛琅與金盞從月亮門走進來,兩人停下正說什麼,金盞笑著點點頭。
衛蓮忽然就想起一事兒,與衛菡道:「聽說三嬸要讓金盞做通房呢,說三表哥橫豎看不上別個兒姑娘,生怕他,他……」她性子直率,可意識到後面那話是什麼意思,當下也說不出口了。
衛菡都替她臉紅,啐道:「以後這話莫胡說!」
在一個亭子裡,駱寶櫻當然也聽見了,心想那王姑娘難道沒戲了?不過就衛琅那清高勁兒,自己當年都馬馬虎虎,王姑娘與她比,才華不提,容貌那是天上地下,衛琅看不上也正常,不過京都比她出眾的又有幾個呢?
最好他誰也看不上,以後去當和尚好了。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他要剃度的情形,駱寶櫻差點笑出聲來,卻不知衛琅與金盞何時已到了眼前,有絲絲涼氣從金盞手裡的托盤中冒出,叫這亭子瞬時變得清涼,她仔細一看,原來是冰碗。
一隻只碧落碗中,盛了晶瑩剔透,攪得細細的冰沫,裡頭買了煮熟的赤豆,芸豆,還有寒瓜,葡萄。紅的,紫色的,白的,鮮嫩的顏色交織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就想吃上幾口好把體內的熱氣驅除出來。
金盞給眾人都送了一碗,姑娘們歡呼起來,唯獨輪到駱寶櫻,托盤上沒有了,最後一隻冰碗竟是在衛琅手中。
修長的手指托著,像是從掌中長了蓮花。
駱寶櫻眼睛盯著那冰碗,心裡升起一股子火氣。
天氣熱,這時候吃上這樣的冰碗,委實是人間樂事,可要吧,她得巴巴的向衛琅開口,不要吧,她得饞死!
天下怎麼會有這樣兩難的事情?
小姑娘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滿滿的猶豫。
叫他一句三表哥就這麼難?衛琅看她天人交戰,著實領教了她的執拗,將冰碗朝她面前一送:「天熱,一會兒就化了,快些吃吧。」
沒有為難她!
駱寶櫻驚訝的看向對面的年輕男人,他嘴角帶著笑,狹長的眼睛清澈如水,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不過水底下通常還有泥石,誰也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駱寶櫻懶得去細思他的想法,既然他主動示好,她大人有大量,何不就此原諒他?
她伸手接過來,笑一笑:「謝謝三表哥。」
迫不及待就舀了一口赤豆放進嘴裡。
因添了蜂蜜,甜甜的,又帶著冰,吃下去,渾身都舒服透了。
她高興的眯起眼睛。
衛琅一撩袍子在她身邊坐下:「好吃嗎?」
那表情就好像吃到魚的小貓兒,和他想像的一樣可愛,所以他才會叫九里就去買冰碗。因他並不想與她鬧僵,雖然那件事實在是駱寶櫻的錯,可她一個小姑娘,他大男人還真與她計較?
如今他買了一碗冰,她不就輕易的與他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