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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下意識的,她就朝他們這邊靠過來,想仔細看一眼弟弟。

    十六歲的少年又變了個樣,高高大大,肩膀很寬,脖子上生出喉結,已是有六七分像男人了,見到她,嘴角一咧就開懷的笑,又指指腰間寶劍,好像在說,他天天在習武,要她別擔心。

    她點點頭。

    正欲離開,卻見賀琛也走了過來,少年看著她,欲言又止,鼓足勇氣方才大膽道:「三姑娘,上回,」說了幾個字,又頓住,因見衛家遊船上的姑娘都看了過來,那些目光讓他羞窘,可不說,又怕失去機會,他挺起胸膛道,「上回是我的錯,不該非要你教妹妹騎馬,我想當面向你道歉,還請三姑娘原諒。」

    且不管陳婉是不是故意,都有她的責任,誰料賀琛不止專程找老太太說清楚,還要與她說,若放在以前,駱寶櫻都嫌他麻煩。

    可在賀琛的眼睛裡,她看得見真誠,還有一些羞澀。

    見駱寶櫻沒有立時開口,賀琛有些局促不安,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是不是不該在這時候與她說話,或許太過打攪了吧?畢竟好些人看著,他這樣想著,連忙道:「三姑娘,是我冒失……」

    「不。」駱寶櫻看著他道,「賀公子大度,我很感激,不過上回的事我確實有責任,所幸陳姑娘傷得不重,總是安慰。這樁事,賀公子莫再放在心上了,哪裡能怪你呢。」

    她聲音溫和,像琴音悅耳,立在甲板上,鵝黃色的裙衫被風吹得緊貼,露出已有曲線的身姿,妙曼動人。

    賀琛的臉一下紅了,又見她對著自己笑,比荷花還好看,只覺心跳得快要蹦出來。

    他怕自己太過失禮,忙低下頭:「只要三姑娘安心就好。」

    駱寶櫻又笑了笑,轉身走了。

    華榛呆呆的站在不遠處瞧著,他從沒有想到駱寶櫻會有這樣溫柔,這樣大家閨秀的時候,想起以前,她踩他腳,拿簪子刺傷他,威脅他,讓他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更兇悍的姑娘了,可在賀琛面前,她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種樣子,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難怪賀琛喜歡她。

    這些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兒,不就喜歡這種書香薰陶過的姑娘嗎?

    可駱寶櫻為何對賀琛那樣和善?

    而對他,卻是刁蠻的令人髮指,華榛眉頭擰了起來,再看向賀琛,心裡就有些不服氣。

    要說容貌,他不比賀琛差,家世更是不差,倒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有他這樣英挺!

    這駱寶櫻,眼睛也瘸的很,他拿起手邊酒盅,將裡頭的酒一飲而盡,心想不管她看不看得上賀琛,總也與他無關,反正他是不會娶駱寶櫻這樣的姑娘的,那駱元昭也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卻不想想,他們這樣的家世,能高攀誰?

    可不知為何,心裡卻生出一股氣,想讓他把酒盅扔了。

    羅天馳將手搭在賀琛肩膀上,笑道:「怎麼樣?我說三姑娘不會怪你吧?」

    賀琛高興的點點頭:「三姑娘知情達理,委實難得。」

    眸子裡閃爍著喜悅,還有那濃濃的化不開的傾慕。

    看見少年如此神情,衛琅嘴角一挑。

    姑娘對你客氣,只能說明與你並不親密,雖然駱寶櫻無情無義,可在他面前什麼性子都使,令人惱火,但比起這樣表面的寬和,他倒寧願她壞一些。想起她幼時故意咬壞他的筆桿裝作是換牙,他笑容越發的深。

    也許換個角度來看,駱寶櫻對他是不一樣的。

    ☆、第63章

    姑娘們在觀賞荷花時,又有一隻游舫前來,橫插在衛家與羅家的遊船之間,一個小姑娘穿著件緋紅繡海棠的夏衫,跑到甲板上,對著那頭,脆生生的叫了一聲羅哥哥。

    這世上,叫他羅哥哥的人不多,羅天馳一聽便知誰,當下就把臉沉了下來。

    若沒有此前兩樁事情,羅天馳與章佩的關係原是不差,可章佩不喜歡駱寶櫻,羅天馳當然不能認同,此番章佩服軟,主動喊他,他也不想搭理。

    見他完全沒有回應,章佩的臉忽地通紅。

    她沒料到羅天馳這樣絕情,就算那回賽馬,她得罪駱寶櫻,可駱寶櫻還是得了第一啊,羅天馳竟然仍在怪她。她實在沒想到他為駱寶櫻能做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回過頭,撲在哥哥的懷裡。

    章無非是章佩的大哥,也是武康伯府的世子,見她難過,忍不住嘆口氣:「世上好男兒多得是,你就非得看上羅天馳那小子?」

    旁邊的年輕婦人聽見這話,抿嘴一笑:「這樣年輕的侯爺,又生得英俊,且不說佩兒從小就與他相識,算得上青梅竹馬,自然是難以放開的,相公,你不妨幫幫她吧。」

    章佩抬起頭,感激的看向那婦人,也是她的大嫂梁氏。

    章無非眉頭便皺了起來。

    剛才那聲羅哥哥也叫衛家船上的姑娘聽見了,駱寶樟好奇,問駱寶櫻:「羅家不是沒有女眷嗎,怎得羅公子還有妹妹?」

    「是章家。」駱寶櫻對章佩的印象很不好,淡淡道,「武康伯章家,與宜春侯府有些交情。」

    他們這些勛貴,若無利益衝突,也喜歡抱成團,與文官的強大勢力相抗衡,互相之間免不了來往,而年輕一代自小習武騎馬,性子外放,男女之間比起的規矩,自是沒有那麼嚴的。

    故而章佩才會當眾叫羅天馳哥哥,虎門將女嘛,不拘小節。

    要說以前,駱寶櫻興許還想著弟媳的事情,然而章佩肚量小,賽馬時就想撞飛雪的馬臀,想害她落馬,而今她也不會對章佩有什麼好臉。

    見她說完便抿起嘴來,神色淡淡,駱寶樟暗想許是二人有些罅隙,她走到那頭朝章家遊船的甲板看去,沒有看見章佩,卻是先看見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雪青色滾赤邊的單袍,迎風而立,面色有些蒼白,五官英俊,卻冷漠,好似與周遭格格不入,駱寶樟的目光與他一對上,只瞧見裡頭一片冰冷。

    那冷,是她熟悉的。

    有片刻的發怔,她忽地莞爾一笑。

    姑娘生得漂亮,本來就像鮮花,這一笑燦然綻放卻是帶著奪目的艷麗。

    章無咎有片刻的晃神,等到清醒過來,卻見駱寶樟丟下他,已經消失在了甲板上。

    那是駱家的遊船。

    章無咎心想,憑剛才那姑娘的舉止,定然不是駱家嫡女駱三姑娘,那麼是駱大姑娘了?他嘴角一挑,也難怪,庶女與庶子自生下來就被燙下烙印,怎麼教都鮮少超過嫡出的,比如他,身為武康伯的庶子,永遠都要在大哥的陰影之下,所幸父親還算疼愛他,這些年沒任由嫡母將他養成一個廢物。

    只如今要娶妻,倒是費神了。

    當然,這費神說得是他嫡母,不願選得好,也不能選得太差,畢竟老頭子看著,不能過分。

    他若有所思。

    看得荷花回來,幾隻遊船陸續行往岸邊,駱寶櫻扶著紫芙的手小心的踩到地上,一抬眼就瞧見駱元昭也從羅天馳那船下來了,徑直走到她跟前,將丫環屏退下去,輕聲問:「你與那賀公子平日裡常見?」

    剛才他幾番觀察,已經確定賀琛看上自家妹妹,不然豈會像個呆子似的,總盯著遊船呢?

    有時候還傻笑。

    可妹妹才幾歲?駱元昭覺得身為哥哥,還是得過問一下。

    駱寶櫻忙道:「怎麼會常見,不過那天去教了一下賀姑娘馬術。」她嘟起嘴來,「還沒教好。」

    「哦?」駱元昭問,「怎麼了?」

    「也沒怎麼,出了一些意外,好在沒事。」

    駱元昭本來還想問,忽然發現差些被繞得忘了初衷,正色道:「假使賀公子再請你去,你莫答應。」

    駱寶櫻訝然。

    「為何?」

    「男女有別。」

    「那賀姑娘請呢?」

    「這又不一樣。」駱元昭把手壓在她髮髻上,「你如今是個大姑娘了……」男人覬覦她美色,誰知道會不會趁機占便宜?雖然賀琛家世不錯,可他怕妹妹沒那麼機靈,被人鑽空子,畢竟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傳出流言不好。他想一想道,「時刻讓丫環跟著,不要單獨見男人。」

    她才明白他的意思,臉一紅,嗔道:「哥哥,你說什麼呢,賀公子他不是這種人。」

    明明很老實的好不好,怎麼他偏要往別處想。

    駱元昭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等再過上一兩年,他若有心來提親了再說。」

    駱寶櫻倒不好意思問,賀琛真提親,哥哥會否願意的問題,只得答應一聲,暗自心想,她這哥哥,和羅天馳這弟弟,兩人的作風完全不同,哥哥謹慎,羅天馳呢,卻是一點沒有想到這些。

    說起來,賀琛不就是他帶來鋪子的?

    想著突地眼睛睜大,不止這些,羅天馳還帶他看賽馬,今日又來白河!

    這弟弟!

    她到現在才明白羅天馳的良苦用心,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哪裡有這樣著急給姐姐找夫婿的弟弟呀?

    她低頭一笑,坐上轎子。

    駱元昭在城內待了三日方才走,其間帶她去集市,玉池都玩了一玩,只等他與駱元珏前腳走,後腳就傳來聖旨,駱昀被封為巡按,代朝廷視察河南,眾人都沒有想到,畢竟駱昀這左都御史做得好好的,正待一帆風順呢,卻叫他去拿這燙手山芋。

    雖不太明白政事,袁氏仍擔心:「聽說江大人就在河南,怎麼這麼巧,偏讓老爺去?」

    她手裡拿著幾套中衣,叫丫環放在箱籠里去,眉宇間滿溢著不舍。

    駱昀抱著嘉兒,撫弄他的胖胳膊,一邊道:「有什麼巧不巧的,正當缺官員,才叫我頂上。你莫多想,這巡按都不是長久的,處理完事情我便回來,大抵也不會超過一年。」

    不是常駐,夫妻就得分離。

    自從袁氏生下兒子,兩人感情越來越好,袁氏捨不得他,低頭擦眼睛。

    在他面前,她漸漸少了些原先的拘束,反倒顯得比年輕時還動人,駱昀笑著摟住她:「你幹什麼哭呢,又不是去沙場。」為太子辦事,正中下懷,他原本就不喜江順曾等人的做派,此番去也是端著一番熱血,安撫妻子道,「小別勝新婚,你天天看到我,也得膩了,等以後回來……」他湊下去親她的耳朵。

    離別時的調笑,叫袁氏心情略微放鬆一些,紅著臉任由他胡鬧。

    等到收拾好行李,駱昀又去老太太那裡告別。

    老太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像小孩子似的說要跟著去,駱昀忙哄老太太,等到臨走時,不忘叮囑四個女兒好好跟著女夫子學習。

    到得二門處,袁氏送他到門口,拉住他的手道:「妾身忘了一件事,老爺一去一年,寶樟,寶棠的婚事……」她斟酌言辭,若沒有老太太在也就罷了,自然是她做主,可老太太,說實話有些時候拎不清,作為兒媳又不好斥責,陷入兩難,她想要駱昀一句話。

    為□□子不好做。

    駱昀沉吟片刻:「我相信你能辦好,母親那裡我也提過,若真有什麼,等我回來自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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