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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那背影黑沉沉的,好似濃重的夜色。

    劉瑩姍姍來遲。

    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來之前,她與劉夫人說,希望劉夫人相信她,叫羅天馳不要胡鬧,然而劉夫人表現的那樣冷淡,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只要她無辜,那知府定然會還她清白。

    可她雖然相信自己毫無錯漏,卻還是被羅天馳的舉動驚嚇到了,他那麼決絕,那麼無情,到底是要做什麼?

    這幾日徹夜難眠,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壽命已盡,只看到早上燦爛的太陽,華美的裙衫,她仍不想服輸。

    她得挺過去!

    像是走在繩索上,她端莊的,不曾搖擺的,一步步穿過人群,走到衙門的正堂。

    堂中坐著的知府,鐵面無私,將驚堂木一敲,兩側衙役都發出威武一聲,響徹內外,劉瑩的腿瞬時便有些軟。

    羅天馳先發制人:「知府大人,本侯府內有奴婢受劉瑩指使,得她重金,替劉瑩隱瞞在游舫推人一事,還請大人徹查。」

    知府立時把人帶上來。

    只見那丫環十幾歲的年紀,臉兒圓圓,劉瑩看過去,吃了一驚:「落月?」她瞪大眼睛,極力辯駁道,「大人,羅天馳他污衊我,我從不曾予重金與她,更不知推人一事,還請大人查清楚,還我清白!」

    她說著,狠狠盯了羅天馳一眼,同時心裡又有些鄙夷,還當他有什麼好法子呢,原來竟是找個人來誣陷她。也是,原本這種案子就極難審理,不然以皇后娘娘的本事,早就將陳玉靜抓捕了。

    如今找個丫環……那丫環是宜春侯府的人,他要那丫環這麼說,丫環自得聽命,誰還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真正是蠢,與羅珍一樣,別人贊她有才華,便以為她真是了得了,可除了書法,她哪一樣能勝過她?只因這身份,叫世人蒙蔽了眼睛,也讓她劉瑩明珠蒙塵!

    她傲然的抬起下頜。

    誰料羅天馳卻又使人拿出一物:「這是在她房中搜得,當時亦有衙役在場,憑她的月錢決不能買得起,再者,此物乃我親姐一年多前贈與劉瑩的。」

    一支鑲了藍寶的赤金簪子,乃宮中所造,舉世無雙

    劉瑩這才真正的動容,因羅珍確實送與她許多東西,只出自於她的手,她絕不會喜歡,故而那簪子一早被她收了起來。

    怎麼會!

    「這簪子該在我的妝奩中……」她失聲叫起來,「不可能,它不可能在這裡!」

    眾人譁然。

    知府喝道:「落月已經交代,是你送與她的,你還狡辯?難不成這簪子能自己飛出去不成?」

    「不,不是,是,是你!」劉瑩看向羅天馳,眼中一片驚懼,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她顫抖著道,「是你,是你偷得,是不是?」

    羅天馳冷冷道:「休怪本侯再告你一條污衊之罪!」

    外面熱鬧紛紛,多數都已經相信是劉瑩推了羅珍,或者收買那落月一起推了羅珍,畢竟是她身邊親近的人。

    說什麼都沒用了。

    人證,物證俱在。

    劉瑩腦中轟隆一聲,半響無法開口。

    知府見她這般還不認罪,高喝道:「犯人刁滑,不肯開口,給她上拶扳指。」

    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走,她癱軟在地上。

    看著那潔白的手指被夾得斷掉,羅天馳面無表情,他想起駱寶櫻說的話,原本劉瑩就只是一隻流螢罷了,對付她不費吹灰之力,像只小蟲子就能把她踩死,可人心就是這樣難測,偏生讓她玩弄了他們。

    可見人最不能犯的便是輕慢自大。

    但不管如何,劉瑩的人生該結束了。

    只聽一聲慘叫,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口中吐出,好似秋風中的落葉:「我認罪,是,我推了羅珍……」

    血從她指中流出來,鮮紅一片。

    ☆、第043章

    那日,她原本沒有想過要害羅珍,畢竟謀奪一個人的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上天給了她一個機會。

    兩船相撞,引發混亂。

    當船尾的人陸續奔涌過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包括羅珍,那時,她就在甲板上,碧青的水映襯在身後,那一身藍盈盈的裙衫使得她好像凌波仙子,美得驚人。

    而陳玉靜正站在她的左邊,劉瑩清楚的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嫉妒的光。

    是啊,陳玉靜那麼喜歡衛琅,就算為表大度,暫時與羅珍和好,心裡又豈會真正的原諒她呢?

    她定是希望羅珍……

    一個念頭閃過去,剎那間,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但時間只有短短一瞬。

    船尾再一次晃動的時候,姑娘們身體嬌弱,尖叫著互相推搡,她就在那時,假裝被人撞到了陳玉靜的身側,從她那裡伸出手,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將羅珍重重一推。

    眾人都在顧著自己的平衡,並沒有發現,而當時甚至還有另外一位姑娘也落入水中,誰都以為是意外,直到她利用自己的丫環製造了流言。

    而當時陳玉靜追求衛琅,行為出格,轟動一時,最終卻是羅珍與衛琅定了親,這樣的仇恨順理成章,根本就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畢竟她素來與羅珍相好,也從沒有過爭執。

    是啊,怎麼會有爭執呢?她從來都是讓著羅珍的。

    她做得天衣無fèng。

    劉瑩心想,她不該是這個結果。

    然而疼痛與絕望逼得她,不得不說出實情。

    拖了一年多的懸案,最終在今日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劉瑩被判五馬分屍。

    劉夫人憤怒之下,將她用過的東西全都焚燒殆盡。

    姑娘們再次聚首的時候,無一不在談論這樁事,痛恨劉瑩的狠毒,惋惜羅珍的逝去,可提到陳玉靜,她們多數卻面色難堪,懊悔不已。

    但這一切終究都過去了。

    京都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袁氏與老太太商量請唐家過來做客一事:「之前送了好些東西呢,那唐太太真是個貼心的,我想過幾日請來坐坐,再留著吃一頓飯,老爺也答應了。」

    都知那唐家是有意要結親。

    老太太笑道:「便你做主吧,飯菜豐盛些,不能失禮。」又問袁氏,「老爺早前說要問人開鋪子,還沒個消息呢?」

    「說是有家香料鋪子,原先的掌柜要回鄉去,正當找人接手,與老爺一個同窗有些關係,便介紹了。不過老爺這人啊恁謹慎的,還說要再看看,」袁氏抿嘴一笑,「怕當冤大頭呢。」

    她提到駱昀的時候,眉開眼笑。

    因這段時間,駱昀沒碰別的女人,袁老夫人也沒尋事,她又有了兒子,那是神彩煥然。

    老太太道:「到底好大一筆錢,是該仔細些。」

    二人說得會兒,袁氏便告辭走了。

    玉扇瞧著她背影,羨慕道:「夫人的命可真好呀,老爺疼她,什麼都依著了。」

    側室一個沒找,連翠琳都被趕回來,老太太嘆口氣,可她不是喜歡生事的人,兒子不願意便罷了,難道還能勉強不成?畢竟袁氏這兒媳婦要說起來,也算是賢惠的,比起有些刁滑的,仗著婆家家世高,給婆婆冷臉看的,真算不錯了。

    「只要昀兒喜歡便是。」老太太道,「我而今盼什麼,不過盼著孫子出息,孫女兒有好歸宿吧。」

    當真是年紀大了,或者說,駱家也不太缺什麼了,不像當初為子嗣,老太太可沒有偏向王氏,當然王氏也沒有袁氏那樣精明能幹,故而袁氏才能等到這一天。不過男人本性擺在那裡,駱昀嫌棄她難看,等再過兩年,定然也會嫌棄袁氏人老珠黃。

    最終還不是一樣?

    玉扇笑著將茶端來:「太太您命更好,自然會得嘗心愿的。」

    劉瑩被判處決,駱寶櫻最近的心情頗是不錯,就好像暢快淋漓的在荒漠馳騁了一番,說不出的暢快,又正當要重陽節,衛家邀請他們駱家人倒是一起登高,駱寶櫻這日專程早上出去了趟,為衛琅選個禮物。

    她得到珍珠冠帽,多數都是他的功勞,是該答謝一番,且此次因劉瑩一事,什麼往事也該煙消雲散了。

    從今後,她要好好做她的駱寶櫻。

    駱寶珠是與她一起來的,歪頭問道:「三姐,你要買什麼呀?」

    「買支筆吧。」他送給她一支,她咬壞過他一支,好似送這個最妥當。

    駱寶珠哦了一聲。

    兩人走去賣文房四寶的鋪子。

    夥計一問之下,將她們領到放筆的地方。

    琳琅滿目,什麼樣的都有。

    不過駱寶櫻慧眼如炬,一下就看中了一支羊毫,點一點道:「就這支。」

    兩位姑娘的衣料瞧著並不甚華麗,然而一開口,卻是要這等奢華的毛筆,夥計生怕她們沒有銀子拿出來,提醒道:「這管是象牙羊毫,象牙精工打磨,這羊毫又是太湖岸邊的山羊所出,可不是平常的。」

    也就幾十兩銀子吧,兩顆珍珠的價,駱寶櫻心想,一次把人情還清挺好的。

    她把銀錠拿出來往櫃檯上一放:「就要這個。」

    眸子若寶石閃閃發亮,臉上又有些不耐煩,好似說他狗眼看人低,夥計就有些蒙,沒想到小姑娘手頭闊綽,花錢不眨眼。那頭掌柜看見,狠狠瞪他一眼道:「還不把筆好生裝起來,發什麼呆呢?」又殷勤上來,「兩位姑娘,還看中什麼?」

    她倒是看中旁邊一方羊脂玉的筆筒呢,還有那飄香的墨錠。

    可真買了,她那冠帽早晚要成禿頭。

    駱寶櫻遏制住原先大手大腳的作風,果斷的道:「不要了。」

    掌柜便親手把那筆交予她,笑著道:「姑娘們走好,小店過幾日又有新貨,姑娘們還請再來光顧呢。」

    駱寶櫻牽著駱寶珠的手出去,走到門口問:「要不要吃什麼?這附近好吃的挺多的。」

    一說這個,駱寶珠就流口水,掰著手指念。

    她捏捏她的臉,領她去吃。

    坐在二樓雅間裡,點了七八樣,有千層蘇,糯米雞,紅豆糕,裁鬆餅……並一壺果子酒,兩個小姑娘吃得肚皮滾圓,駱寶櫻紅著臉叮囑駱寶珠,說不許告訴袁氏吃了果子酒。

    畢竟是酒嗎,雖然酸酸甜甜的很可口,小姑娘都愛吃。

    駱寶珠直點頭,拍著肚子道:「那等臉不紅了回去。」

    還挺聰明呀這孩子,駱寶櫻噗的笑起來。

    樓下又有人叫賣香梨,駱寶櫻探頭下去,扔了幾個銅錢,那賣梨的便在下面削了皮,用杆子托著送到窗口。駱寶櫻將將取下,卻見街道不遠處走來一行人,其中一匹雪白的駿馬上騎著位姑娘,瞧著十三四歲,生得頗有姿色,而那匹馬旁邊隨行的,竟是羅天馳。

    少年好像一夕又長大了,身量比原先她見到的時候還要高,穿著深紫錦袍,腳蹬鹿皮靴,腰懸寶劍,呼之欲出的英氣。

    弟弟明年得十六了吧?

    快一些的,十七就有定親的,比如衛琅。

    駱寶櫻眼睛眯了眯,拉著駱寶珠的手道:「先不急著回去,咱們吃飽了得走走,消消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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