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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三位姑娘也紛紛告辭,去與在京都新請的女夫子學習。

    老太太看著外面咂咂嘴,百無聊賴的與玉扇道:「京都還沒有湖州有意思,顧著老爺的體面,不好常叫人來打葉子牌,且那些官太太不好應付,不若做生意的,說什麼都行,束手束腳的我都不想打了。」

    玉扇笑道:「其實想打葉子牌還不容易,便叫上三個丫環婆子一起打。」

    「她們有甚麼錢呢?」老太太心想,輸一把就空了。

    「拿些紙角子代替,不過是為個樂子嘛。」

    老太太一想倒也是,樂顛顛的命人去做。

    看玉扇又在忙著切果子,她嘆口氣:「像你這等老實勤快又聰慧的,當真少見了,我有你伺候也是福分。不過最近你不用常來,兒媳懷了孩子不好伺候昀兒,你多多分擔些,還總往這兒跑作甚?」

    不是傻孩子嗎,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玉扇手頓了頓,滿心的苦:「還有金姨娘呢。」

    「金姨娘那混帳,早不得昀兒的心了。」老太太道,「你何須理她,兒媳那裡,她通情達理也不會反對。」

    懷個孩子十個月不好伺候男人,總不能叫人憋著,不然納側室有什麼用?

    玉扇不知說什麼好,就算她有這個心,可駱昀也瞧不上她,前幾日端了茶予他喝,他一陣子沒碰袁氏不也沒留她嗎?男人,都喜歡生得漂亮的,她只恨自己這張臉,倒是瞧著袁氏一日比一日起色好。

    要再生個兒子,她這一生比王氏順遂的多。

    所以她怎麼會不通情達理呢?因知道駱昀不會碰她,而金姨娘犯下大錯,也是再難回頭。

    「老太太,我年老色衰,自己照鏡子都不想多看,還去伺候老爺呢。」她笑起來,「老爺可是人中龍鳳,什麼美人兒配都是該的。」

    從側面,可以看見她的塌鼻子。

    老太太心想,玉扇也就這一個缺點了,長得不好,可自家兒子總得有人伺候呀,金姨娘不行,玉扇也不合適,她眼睛轉來轉去,忽地將目光落在翠琳的身上,小丫頭今年也十六了,很是活潑,圓臉大眼睛,倒是挺漂亮的,便有些上心。

    卻說駱寶櫻坐了轎子,此時已到劉家。

    由兩個丫環領著行到園中,遠遠便聽見有人在打趣劉瑩:「聽聞周二公子予你寫了詩詞呢,便這樣有情趣的公子,你也不放在眼裡,可見門檻是有過高,一家有女百家求真正應在你身上了。」

    「周二公子算什麼,吳家不也求娶她嗎?」另有姑娘繪聲繪色道,「那吳公子恨不得追堵到門口呢。」

    什麼時候,劉瑩有這樣大的魅力了?

    駱寶櫻心想,當年羅珍才叫艷冠群芳,眾人求娶呢,要不是她一早看上衛琅,定然得挑花眼,便算如此,得知她定親,也不知多少公子暗暗傷懷,她一拂衣袖走上前去。

    劉瑩看見她,在姑娘們中沖她微微一笑。

    「駱三姑娘今兒定是咱們之間最小的了。」有人笑起來,「京都也許久沒見這樣小的才女。」

    「謬讚了,只一項書法堪拿得出手,哪裡算得才女?」駱寶櫻謙虛。

    「這話倒也是。」有人挽回劉瑩的面子,「真要才女,必得樣樣精通,至少也得三四樣吧,比如阿瑩,除了字好,茶技,彈琴,對弈都是佼佼者呢,在座可有誰比得上?」

    今日是她生辰,眾人都道服氣。

    劉瑩邀她們在園子裡坐下。

    劉夫人知曉姑娘家在一起,必得彈琴論畫的,這兒就都讓與她們玩,一應的物什也準備好,果子切好了擺在水晶盤上,五顏六色的點心眼花繚亂,為助興,甚至還有樂jì在旁輕彈曲子。

    真正是神仙過的日子。

    可見這一年,劉瑩又花了不少功夫哄劉夫人開心了。

    駱寶櫻不動聲色坐著,等到丫環們端茶來,偷偷從裙子裡伸出腳絆了一下,丫環就將茶潑在她的裙子上,她又忙道:「是我不小心,還請劉姑娘別怪責於她。」

    劉瑩自然不好苛責的,笑道:「無甚,誰還沒個犯錯的時候?只你這裙子弄髒了,不好這般坐著。」她站起來,「走罷,去我房裡,挑一條換上。」她很是周到,「假使嫌長,有繡娘稍作針線,也是一會兒功夫。」

    二人便去了劉瑩的閨房。

    上回在劉家,一直在外頭,都不曾去。

    其實閨房是極為私密的地方,若不是親戚,或很熟的閨友,鮮少能進去,大抵就在堂屋坐坐,而劉瑩的閨房,駱寶櫻了如指掌,因劉夫人的關係她經常來玩,劉瑩若是男人,她們便是青梅竹馬的關係,這裡擺放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此番進去,竟是陌生。

    駱寶櫻四處看看,笑道:「劉姑娘的房間可真整潔呀!」

    印象里,劉瑩這兒原有不少東西的,牆上必得掛著畫,案台上必得有香爐,她記得高几上還有兩個花插,那是她送與劉瑩的,說她房裡太冷清了,需得多插些花,滿室飄香才好。

    劉瑩當時並不是很喜歡,猶豫的時候,二姑姑就說了:「珍兒對你這樣好,你還不收下?別浪費她一番心意。」

    後來再來,劉瑩的房裡就總是插著花。

    如今沒有了。

    她轉過頭,看著空蕩蕩的牆。

    正中間,這裡本有一幅畫,中秋賞月的時候,她們去宮裡拜見大姑姑,大姑姑正巧得了好些畫,說送與她們欣賞欣賞,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副月下美人圖,而劉瑩那時得的卻是猛虎下山。

    也是很威風的,劉瑩總將它掛著。

    她以為她很喜歡呢,原來也不是。

    駱寶櫻有些發怔,繼而笑著與劉瑩道:「我以為劉姑娘喜歡熱鬧呢,還以為劉姑娘的閨房必是花團錦簇,誰料得一絲不苟,好像男兒的臥房呢。」

    劉瑩嘴唇抿了抿:「我不喜歡東西多,清清慡慡的好。」

    「原是這樣。」駱寶櫻外頭又看向那座牆,「這兒原先是掛著畫的吧,瞧這一塊中間顏色比別處亮。」

    「是。」劉瑩沒想到她心細如髮,卻也沒有隱瞞,「是掛著一幅,只睹物思人,我總想起我去世的表姐……」她露出傷懷之色,「故而才取下來。」

    提到傷心事,別人自不好再問。

    因此,她才能光明正大,將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都收了起來,難怪整個閨房都有些不一樣,駱寶櫻坐在椅子上,瞧著她吩咐奴婢將衣裳取出來。一件件都極為漂亮,顏色鮮嫩,她甚至看到月籠紗,碧水藍等只有宮裡才有的衣料。

    駱寶櫻故作驚嘆:「這料子叫什麼呀,我在京都的鋪子裡都不曾見過呢。」

    劉瑩抿嘴一笑:「是姨母賞的。」

    沒了她羅珍,大姑姑得了東西,便有好些都落在劉瑩手裡。

    駱寶櫻換上裙子,劉瑩使人拿了鏡子予她看,笑道:「今日家中下人做錯事兒,毀你裙衫,這條便算是我賠你的。不過你穿這個真好看呀,像你這樣的姑娘,就得要這種料子才合適呢。」

    但她不過是四品官的女兒,哪裡有宮裡的料子穿?將她心養大了,要她往後貪慕虛榮不成?

    劉瑩啊,可真是不簡單。

    她照著鏡子,瞧著那好似雨後海棠般的色彩,也著實喜歡,只透過鏡子,瞧見偶爾露出一面的劉瑩,好些事兒都湧上了心頭。

    那時二姑姑使人做了新裙子,劉瑩在試穿呢,她正巧來玩,二姑姑便會讓劉瑩脫下來予她穿:「還是寶櫻穿得更好看,阿瑩啊,你穿另外一件……」

    二姑姑有時候會說:「寶櫻真是聰明,舉一反三,阿瑩啊,你得多向她學學。」

    「寶櫻喜歡吃鰣魚,端去她面前。」

    大姑姑也會說:「寶櫻快來挑,喜歡哪樣便拿哪樣……」

    「寶櫻,來坐我旁邊,予我挑挑,哪塊寶玉更好。」

    「寶櫻,難得來趟宮裡,就陪大姑姑幾日,阿瑩你先回去。」

    「寶櫻啊……阿瑩。」

    劉瑩總是在她後面,她總是在前面,所以她瞧不見劉瑩那時候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她以為劉瑩是二姑姑帶大的,也算是較為親近的表妹了,然而,劉瑩呢?

    劉瑩……

    駱寶櫻心頭一冷,才知自己從頭至尾都錯了。

    劉瑩從來就不是她的朋友。

    是的,她如今才瞧清楚。

    手指從輕柔的裙上拂過,駱寶櫻彎唇一笑:「謝謝你,劉姑娘,這條裙子我收下了。」

    ☆、第037章

    袁氏懷胎月余,因少動多吃,臉頰漸漸就有些豐盈起來。

    今兒對鏡一照,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扶著周姑姑的手起來:「不知不覺竟胖了好些,老爺莫非每日回來都對著我這張臉?可要命了,我只知道保胎,都不知丑了呢。」

    日日夜夜盼望著有個兒子,這回大夫說十有*,她欣喜若狂生怕出點意外,委實是太過小心。

    周姑姑笑道:「哪裡丑了,反倒變年輕了,臉圓圓的多可愛。」

    袁氏嘆口氣:「若是十幾倒能說可愛,我這都多大的人了。走,出去庭院裡轉一轉。」

    「這也要得。」周姑姑道,「尋常也該走動下。」

    誰料將將邁出門檻,一個婆子領翠琳過來,笑著道:「老太太生怕夫人這裡欠缺人手,叫翠琳來伺候的。」

    翠琳彎下腰行一禮:「奴婢什麼都能做,夫人只管吩咐。」

    十六歲的姑娘身體發育的很好,該鼓的鼓,該細的細,說起話來也慡朗,袁氏斜睨她一眼,只可惜沒個規矩,當初來京都,她就恨不得將翠琳趕走,只奈何是服侍老太太的人,不好下手,如今果然埋下隱患了。老太太雖是小家小戶出身,不料這等作風卻學得那些高門大戶,不捨得兒子委屈,知道往身邊塞人。

    袁氏心中暗惱,然而她並不單純,一早就在袁家看慣了妻妾,淡淡道:「便先在外面伺候吧。」

    周姑姑眉頭皺一皺,二人出去之後,終於忍不住,憤憤道:「老太太也是頭腦糊塗了,原先便縱容那玉扇,幸好老爺看不上,這回又弄個小丫頭來,真是不知所謂。」

    「罷了。」袁氏手輕撫小腹,「便不是駱家,哪家不是如此?老爺要真瞧上,我也無可奈何。」

    裝得大度,可到底心裡酸澀。

    只她不能這般小雞肚腸,男人也不喜歡。

    晚上駱昀回來,便見多了個丫環,端茶倒水,殷勤周到,仔細一瞧原是老太太身邊的翠琳。

    看他打量,袁氏的手在袖中緊緊捏了下帕子,又抽出來方才道:「母親體貼,今兒專門派來幫著妾身的,妾身看人也算伶俐,正巧老爺書房缺個磨墨的,不凡就讓她去吧。」

    翠琳暗自欣喜。

    作為丫環,除了嫁給府里的小子,也就是與主子做妾一條路了,幸好駱昀生得俊俏,便是大了她十來歲,也瞧不太出,到時再像玉扇生個兒子。雖說每日要伺候老太太,可穿得用得不知比尋常奴婢好多少呢,她覺得也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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