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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8:40 作者: 久嵐
    「金姨娘比起你何止差了千萬里,瞧瞧將寶樟教成什麼樣了,哪裡像寶棠,每回別人瞧見,都說是正經的大家閨秀,也像個大姐姐,不似她,學得什麼做派?」老太太搖頭道,「如今罰了也好,讓她知道點禮數,往後可得去京都的。兒媳婦原本就說,在京都給她選個好人家。」

    玉扇笑道:「夫人是真心實意,只寶樟年紀尚小,不明白事理呢。」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金姨娘有一半的錯,兒媳婦還不是一樣?什麼真心實意,她真肯多花些心思,寶樟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她端起茶抿一口,覺得這茶泡得很合心意,微微笑道,「她要是有你這樣賢德就好了。」

    駱寶櫻便是這時候清醒的,實在沒料到老太太居然能夸一個妾室賢德,在富貴人家,階層分明,妾室是個什麼東西?那是隨時能打罵發放出去的,說到底與奴婢也差不多,可老太太這樣喜歡玉扇。

    抬起眼眸,她好奇的瞅了玉扇一眼。

    玉扇的模樣實在生得普通,除了一雙細長,略有些風韻的眼睛,五官毫不出彩,不管是與金姨娘,還是袁氏,都是不能比的。她此番正立在老太太身側,眼眉含笑,一雙手按在老太太的肩膀上,不重不輕的捏著,叫老太太很是舒服。

    「您謬讚了,奴婢哪裡稱得上賢德,有福氣倒是真的,能服侍老太太。」

    老太太又是眉開眼笑。

    她原先不過是個略有些薄田的農家太太,並不知享福,後來駱昀入仕,才有些空閒,那時候她心疼兒子,買了玉扇服侍她,玉扇勤快又樸實,將家裡打理的穩穩噹噹,又會伺候人,老太太這才能領會些做主子的樂趣。

    只駱昀並不喜玉扇,將她冷落十幾年,老太太看她孤苦,便叫玉扇來身邊伺候她。

    駱寶櫻不知其中的關係,對老太太這態度免不得是有些腹誹的,可作為小輩不好置喙,且老太太說去京都的事兒,更加讓她關注。

    她故作好奇的問道:「祖母,爹爹不是在這裡當官嗎,咱們怎麼會去京都啊?」

    袁氏為哄老太太高興,曾經是有這麼一說,但到底有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並不能輕易的說出來。再者,孫女兒還小,萬一泄露消息怎麼好?明明還沒有考績呢,怎麼能傳出去京都的話?

    當頭一個雷,將老太太敲醒了,她忙道:「不去京都,只是說將來或許會去。寶櫻,瞧你這眼睛下面黑的,可是丫環們又怠慢了?」

    她看向藍翎與紫芙。

    兩個小姑娘心裡咯噔一聲,都不想步雙喜的後塵,比起去粗活,伺候姑娘當真是件很輕鬆的事情!

    駱寶櫻有些失望,難道說去京都是老太太隨口一說?她笑道:「她們挺勤快的,是我昨兒夢做多了總是醒,才沒有睡好。」

    「那下午補個覺。」老太太關切的道,「瞧你這小身板,不比寶珠高多少,可不能這樣下去,正在長呢,要吃什麼,儘管與你母親說。」

    想起初來時,老太太的態度,駱寶櫻心想,她這人很是分明,誰與她親和,她也必會對誰好一些,恐怕如此,才會那麼看重玉扇?

    可便算這樣,總是不對,假使只因這個原因,便沒了秩序,那是治理不好的。

    這是大姑姑與她說的話,故而她是侯府千金時,奴婢們都管得服服帖帖,但凡出點差錯必得嚴懲,這便顯得她性子有幾分冷厲,或許因此,她在白河落水時,無一人搭救嗎?難不成她們都恨透了她?

    駱寶櫻眉頭略擰。

    這幾日因為姐姐警告的關係,羅天馳不好再做那採花賊夜闖府邸,只這時間難熬,畢竟一個晚上能說什麼?除了相逢的喜悅,他還有好多話跟她說呢!

    幸好袁氏這人也是八面玲瓏的,羅天馳是宜春侯,羅家在京都赫赫有名,羅皇后母儀天下,生下太子,如無意外,太子必是要繼承大統,那羅家更是飛黃騰達,青雲直上,沒有哪家能比得過的富貴。

    禮尚往來,如何不相請?

    到得休沐日,也不拘女眷,將江家都請了來。

    看著身側騎在馬背上的少年神采飛揚,華榛滿腹疑惑,真擔心羅天馳是得了癔症!雖然他巴望著他好,不要再想羅珍的事情,然而這到底過頭了,怎麼看,羅天馳都好像遇到了喜事。

    或許該請個大夫給他看看?莫不是瘋了?華榛小心試探,笑一笑道:「我帶你來湖州,看來還是作對了。」

    「是,做得太對了!」羅天馳朝他拱手,「多謝你帶我來湖州。」

    華榛嘴角一抽:「沒料到你這麼快就能想明白。」

    「是我以前蠢笨,其實姐姐在不在我身邊,心裡都是希望我安好的。我如今都要安安生生過日子,再不自怨自艾。」羅天馳看華榛今日突然說這些,他天性也是聰明人,已有些清楚,是自己暴露了歡喜的情緒,惹華榛懷疑,他真誠道,「我至少不能再讓兩位姑姑擔心了,我是男人,羅家還得靠我呢!」拍拍華榛的肩膀,「這段時間也虧得有你,回京都之後,我定然會好好酬謝。」

    字裡行間俱是真心,看來真想通了,華榛這才鬆口氣,笑道:「咱們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說這些幹什麼?」他眼睛一轉,「不過你打算如何酬謝我?」

    「將我那張犀牛角弓送與你,我知道你一早看中了!」

    華榛哈哈笑起來。

    少年慡朗的笑聲直傳入轎子,江麗宛坐在裡頭嘴角翹起來,也是喜滋滋的,上回母親才示意,駱家這就來相請,恐是願意了,不過憑他們寒門的家世,原本也不該拒絕。

    要知道,多少人家求著他們江家結親,不管是官宦世家,還是名門望族,駱家與之相比,算得什麼?

    要不是駱雲昭容貌出眾,她本也不會看上,只想到那日在珠翠軒,駱元昭的冷淡,她又有些忐忑不安。

    到得駱家,從轎子裡出來,只見二門處已然有奴婢們候著了,只行得半途,駱昀,袁氏方才領著姑娘們上來,作為官員仍得有自己的尊嚴,當然不能像哈巴狗兒似的完全巴結著上峰,故而那是半等半迎。

    江夫人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府邸一看,便知你的利落,一回比一回精緻,我記得原先這裡尚沒有蘭花呢。」

    「蘭花高雅,也是同夫人學得,沾點仙氣。」袁氏抿嘴一笑。

    江夫人也笑了。

    小輩們互相見禮,江麗珊心直口快,詢問道:「你們家大姑娘呢?」

    對於她的荒唐行徑,作為妹妹,駱寶棠都有幾分慚愧,手裡捏著帕子道:「正當病了,怕病氣過給你們,便沒有出來。」

    江麗珊哦了聲。

    兩個女兒都不知,但作為主母,府里有什麼事兒,江夫人都了如指掌,暗道駱家還算有幾分家教,知道將那不知數的庶女給禁足了,不然今兒還瞧見,她當真得掂量掂量,到底該不該將女兒嫁過去。

    女兒家一起說話,駱昀便跟江老爺,羅天馳,華榛寒暄,

    羅天馳是男兒,顯然不能與女兒家靠一起,可他又想見駱寶櫻,愁得抓耳撓腮,幸好駱寶櫻知道弟弟的心思,曉得他這人年紀小沉不住氣,萬一又亂闖找她,那更不得了,當下見他看來,做了個手勢。

    他心領神會,高興的笑了。

    眾人分成兩撥,各自往園子裡走去。

    駱家只一處竹林,藏在清幽之處,早先羅天馳明白姐姐的意思,一早試探過,當下尋個藉口便找了來,而駱寶櫻在駱家那麼多日,更是了如指掌,也是將丫環差遣出去,獨自朝竹林走來。

    姐弟兩個再次見面,羅天馳笑道:「妹妹,你好像長高了!」

    駱寶櫻白他一眼:「別瞧我換了個皮囊你就沾我便宜,下回再這樣,看我還來不來看你?」

    「姐姐,好姐姐,我這不是開玩笑嗎?」羅天馳拉住她的手坐下,「誰叫你現在這樣小,又去了別家,我見你一面不容易,不過這些天我已經想到法子了。」

    駱寶櫻眼睛一亮:「什麼法子?你能將我帶走?」

    「這不行,除非我擄走你。」羅天馳倒有這個想法,可擄走了如何呢,這樣駱寶櫻就見不得光了,他嘆口氣道,「只想到將你帶去京都。」

    這也已經很好,駱寶櫻忙問:「如何做?」

    「官員不是每三年就要考績的嗎?如今正當是這時候,我只消回京都,還不是水到渠成?」羅天馳眸光閃亮,「叫大姑姑幫個忙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

    駱寶櫻這才明白老太太為何會那麼說,許是駱昀有望調去京都,她沉吟片刻:「你莫要衝動找大姑姑,先行探問一下,好似我聽祖母說,父親原本就有望的。」

    一時祖母,父親的,羅天馳有些失望:「你竟然這樣稱呼他們?他們是什麼人家?」

    駱寶櫻失笑:「那我該如何稱呼,總是駱家人了。」

    羅天馳皺眉道:「都怪那陳玉靜,要不是她,你也不會掉入河裡了!姐姐你放心,等我回京都,定會為你報仇。」

    那是她的閨中好友,駱寶櫻一怔,不敢相信的道:「真是她嗎?」

    畢竟當日游舫上好些人,眾人推來撞去,難免碰到,只死都死了,她也不知怪誰,然而今日羅天馳提起來,她到底陷入了沉思中。

    ☆、011

    生於侯府,她原是金枝玉葉,又有祖父,姑姑做靠山,在貴女圈中,她說一便沒有人會說二,除了陳玉靜,因她也是身份尊貴的驕女,可二人感情甚好,從小一起長大,她如何會推她入水?

    莫非……

    她臉色一變。

    當初衛琅在江南已漸漸有才子之名,然而初到京城時,卻是憑著一張臉俘獲眾少女的芳心,只等他在金鑾殿上令百官折服,被皇上欽點為狀元,以一遍策論驚艷天下時,方才真正的名聲大震,那時,陳玉靜也看上了衛琅。

    甚至在野外踏青時,敢將花扔給他。

    可最後與衛琅定親的,卻是她的前身羅珍。

    為此,兩人也曾有過敵對,她請陳玉靜來侯府做客,陳玉靜竟當面拒絕,好一段時間不曾有過往來。

    便是因他,她要取自己性命嗎?

    駱寶櫻秀眉擰成了山川,半響搖搖頭:「她心高氣傲,與我一般,絕不屑做這種事。」

    「可當時她就在你身邊,除了她,還有誰?旁人哪個不巴結著你?」

    巴結亦或是憎恨,還很難說,駱寶櫻想起江麗珊的話,京都沒幾個姑娘喜歡她,那些表面的恭維,掩蓋了什麼,誰又知道?她向來自詡聰明,可到最後丟了命,竟是糊裡糊塗。

    可見人啊,真不能驕傲自大。

    駱寶櫻嘆口氣:「我也弄不清是誰了,但玉靜,我覺得不是她。」話鋒一轉,「若是她,既下此毒手,定是想方設法要與衛琅定親。」

    羅天馳嗤笑一聲:「她名聲都臭了,個個都知她為搶男人,謀害於你呢,哪裡有臉出門?衛家自是與陳家也不來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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