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頁
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簡單處理好傷口,馮殊將剃鬚刀仔細包裹了幾層,這才扔掉。他又拿酒精將洗漱台里外全處理了一遍。
正碰上同事進來用洗手間,對方看見他下巴上的血口子,怔了怔,用手指著:「你這——」
馮殊出去前只說:「裡面消過毒了。」
離早交班還有一個小時,他習慣性地拿起書翻了幾頁,發現閱讀效率並不高。
他還是看了眼手機。
馮殊和夏知薔的聊天界面里,從下往上滑,一直到頂,全是自說自話的白色對話框。
這段日子,夏知薔每天會在早中晚各問一次安,再發些可憐兮兮的表情包,以及問他想吃什麼、在做什麼,放假要不要去周邊自駕游等等。
馮殊每條都會看,都會聽,來來回回,反反覆覆。
昨天一直到今早都沒新消息,馮殊猜,夏知薔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傷透心的生氣。
他本該為此感到寬慰的。
陳渤打電話來,在那頭抱怨:「兒啊,小夏天天問我你去哪兒了,又著急又可憐。我這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愁都要愁死了。你到底是什麼想法,能不能給爸爸一個準話啊?」
「沒想法。」
「別多琢磨了行不行,反正也拖不了太久,這事瞞不住,更沒必要瞞。我知道你心理壓力大,自己這邊還沒消化好,本來你這人就傲得很,生怕被當成異類當成弱者。可既然結了婚、跟小夏上了一條床……啊不,船,她就是有知情權的。何況小夏妹妹看著傻氣,還是相當善解人意的,有她溫柔撫慰,你好歹能把這個月能熬過去,不至於把自己逼死……」
馮殊把電話掛了。
沒消停半分鐘,它又嗡嗡作響。
這次是舒明君,或者說,陳舒明君。
她將幾句話車軲轆一樣地說,什麼血濃於水,什麼最後一面。見馮殊依舊是軟硬不吃,舒明君也不遮掩了,直截了當地命令兒子辭掉醫生工作,好名正言順地回到陳家去,替她撐腰,將該拿的全部拿到手。
「我犧牲了那麼多,跟在陳文康身邊一起撐過十幾年風風雨雨,還隨了他們家的姓,憑什麼到頭來只能拿到這麼點?小殊,媽媽不甘心,媽媽更替你不甘心!」
說到最後,舒明君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你知道嗎,就連陳家幾個豬一樣的遠房侄子,現在都比你過得好!」
馮殊全程沉默,只覺得疲倦,從腳趾到髮絲都疲倦。
舒明君依照自己的價值觀下判斷,固執地認定兒子過得不好,從不細想他人生里真正缺失的是什麼,更不願意分出哪怕幾分鐘的時間,來了解馮殊正在經歷的當下。
午休快結束時,鍾靈秀期期艾艾地跑來道歉:「聽說我堂姐前幾天來騷擾過你,馮師兄,我……真的對不起,我替她跟你道歉。」
馮殊說沒事。
鍾敏兒確實來心外找過他,告知「情況」,只是,她話沒說兩三句就被馮殊冷言冷語地請走了。
鍾靈秀繼續解釋:「她不是我找來的。我很久沒和鍾敏兒聯繫了,也從來沒跟誰提過你和夏小姐的關係,真的!」
馮殊嗯了聲,心無旁騖地做著手頭的事。
她又說:「我不清楚鍾敏兒和你講了些什麼。但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真實情況,我可以補充的,當時那個甜品台旁邊人來人往,花生也不一定就是夏小姐放進去的,還有——」
「夠了,」馮殊抬起頭,「我了解她甚至多於了解自己,你們眼中所謂的真實情況,我沒興趣知道。」
話說完,馮殊便收到了夏知薔發來的語音和信息,一批接一批,足足有四十多條。
他在無人處點開了最後一條語音。
一口氣講太多話,加之情緒低落,夏知薔嗓子已經發啞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馮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花了很長時間收拾好情緒,馮殊去了門診樓。
同組的教授有點事,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他便帶著兩個實習醫生先頂著,問診、填病歷、開檢查,倒是有條不紊。
下午以複查的病人居多。
隊排到一個中年婦女,她笑眯眯地敲敲桌子:「小馮呀,我又來啦。」
馮殊抿唇:「金女士。」
這位金女士,便是馮殊結婚當天於半路上遇見後,頂著遲到風險救回來的那個人。而金女士帶著家人給馮殊送來的那幅錦旗,現在還掛在病區辦公室里。
金女士因為二尖瓣脫垂來仁和求醫,點名要求馮殊給自己手術。如今,做完二尖瓣成形術快三個月了,恢復得很不錯,見到他別提多高興,小馮醫生長小馮醫生短的,還對其他病友說:
「可不要看人家臉長得嫩,就覺得不靠譜。小馮醫生醫術很好的,心更好,整整救了我兩回命。」她拿手指比了個二,「我來看病的時候天氣還冷,那個聽診器冰的喲……他硬是拿手給捂熱乎了才用,比我女兒還窩心。只怪我閨女太小,也是他結婚太早,不然,這個女婿我認定了!」
「我跟你們講,要不是小馮醫生主刀,我是不會同意做什麼手術的,在心尖尖上劃口子的事,不是真信得過的人,能同意?」
聽她誇張地將自己比得天上有地下無,馮殊低頭填著病歷,臉上笑意很淡。
這些年,醫生都在忙著開各類檢查單,將檢查交給精密儀器,聽診器這種傳統工具使用頻率越來越低,尤其是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