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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他說罷將手臂一抬,遙遙指向遠處的那排車位:「看見沒,那邊還有幾個難兄難弟。哎,男人不易啊……」見馮殊的車不錯,他又提議,「要不然一起捏個腳去?我在常去的一家店有卡,請客小意思,還有認識的漂亮技師。這鄰里鄰居的,咱們正好熟悉下。」

    心底無緣無故翻上一股焦躁,馮殊擺手說不用,甩上車門就走了。

    推開家門,他不出所料地聞到了一陣飯菜香。

    夏知薔知道他要回家時,語氣里那種如釋重負的高興藏都藏不住。她在電話里問人想吃什麼,自己好早做準備,馮殊全程幾乎沒有答過話,她仍熱情不減,一道道地羅列著,報菜名一樣。

    馮殊說隨便,夏知薔就「隨便」做了一大桌子菜。

    只可惜回來得太晚,全涼透了。

    從六點等到七點,再到九點……等太久,夏知薔不知不覺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馮殊踏進來,本打算習慣性地光腳,定住思索片刻,改為套著襪子穿了雙拖鞋。

    他一言不發地走到餐桌旁。

    一縷碎發落在了夏知薔頰上,隨著呼吸,幾根髮絲小幅度地起起伏伏著。也許是覺得癢了,她忽然動了動,馮殊以為對方要醒,便後退半步,誰知,她只是閉著眼抬手將其撥到了一旁,又繼續睡了。

    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夏知薔趴太久、姿勢固定,以至於雙頰有些充血,紅撲撲的,像蘋果。

    馮殊垂頭細瞧。

    沒隔多久,那縷不安分的頭髮再次垂了下來。

    行動先於意識,馮殊伸出手,幫人將它掛在了耳後。

    指尖剛碰到皮膚,夏知薔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抬起臉,看了馮殊一眼,又一眼,這才睜到最大,一把拉住他說:「你回來啦!」

    語氣里只有興奮,沒有埋怨。

    馮殊掙開了夏知薔的手。

    因為完全不在預料中,他沒用上多少力氣,她也沒反應過來要再抓緊些。

    夏知薔仍保持著伸手的姿勢。

    她上一秒的記憶停留在馮殊的手似乎有點冷,指尖像冰一樣,其實他臉色也像冰,和她的欣喜熱烈截然相反。

    有那麼幾秒鐘,夏知薔是完全不知所措的。

    隨即她又想到,馮殊不止一次提過醫院裡人員複雜、處處是細菌,白大褂也只是看著乾淨而已,所以他回家必定會先去洗手,偶爾還要洗澡。

    八成是潔癖犯了。

    「先沖個澡吧。」夏知薔的臉上重新掛滿笑意,站起身就要往臥室走,「你去浴室,衣服我待會兒就送過來。」

    馮殊搖頭。

    「那……先吃東西?我把飯菜熱一熱,馬上就好。」

    「不用了,」他掃了眼桌上的飯菜,「沒什麼胃口。」

    夏知薔茫然地看著對方,訥訥問道:「這些全都不喜歡吃?」她又提議,「湯喝不喝,廚房還燉著雞湯呢,給你盛一碗?」

    馮殊答非所問:「我回來拿點衣服,馬上就得走。」

    夏知薔啞然。

    進臥室前,他腳步一頓,換了個方向,先到衛生間洗手。

    從手指,到指縫,掌心,手腕,再到指甲凹槽……反覆搓了好幾分鐘,又沖洗了半天,他才去收拾東西。

    等馮殊拎著個行李包出來時,餐桌上只剩下一個碗,和一雙筷子。

    「豬油拌飯,剛做的,」夏知薔坐在另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你要不要嘗一口?很好吃哦。」

    她記得他挺中意這個。

    哪怕嘴上不說,可只要夏知薔做了拌飯,馮殊都會一點不剩地全吃掉,深藏在斯文吃相中的好胃口,還是能被察覺到的。

    今天,馮殊只是站定在原處,似乎不為所動。

    想來有幾天沒好好剃鬚了,男人下頜處冒了些青黑色的小胡茬出來,他堆疊的三層眼皮頹唐地半垂著,遮住了大部分眼白,但還是能看到裡面密布蔓延的紅血絲。

    頰邊的肌肉細微動了動,馮殊好像要開口講什麼,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

    他徑直往門口走。

    夏知薔起身追過去:「等等!」

    馮殊回頭,她說:「現在沒胃口,等下就餓了也說不定啊。我給你打包好不好?你帶醫院去,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他這次沒拒絕。

    等將裝了拌飯的餐盒遞給對方,夏知薔想起什麼,慌慌張張地拿出錢包打開,邊說「我找到咱們的戒指了,它居然在這個裡面」邊用手指在夾層中翻找。

    忙亂中,那枚婚戒脫手掉到了地上,滾了兩圈,竟是鑽進了斗櫃下方不足五公分高的縫隙里。

    沒空多考慮,夏知薔跪趴在地上伸手就去撈,急得滿頭汗:「我真找到了,真的!你等會兒,一會兒就好,馬上就要夠到了。」

    馮殊冷眼旁觀了片刻,蹲了下來。

    夏知薔忙說:「你把手機閃光燈打開?」

    他不動,她以為他沒聽明白,重複道:「快幫我照一下,裡面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

    「別找了。」馮殊打斷。

    整個人先是定住,隔了片刻,夏知薔才緩緩直起腰來。

    她額上全是細密的汗水,劉海有些亂了,膝蓋和手肘已微微發紅,看起來有點狼狽。

    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面無表情。

    這場景,像極了夏知薔翻遍家裡給季臨淵找袖扣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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