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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你爸爸他——」

    「我爸已經走了七八年了。」

    「好, 」舒明君換了稱謂,「你的生父, 陳少康,病得很重,下個月就要出發去美國動手術了。他想在出發之前見你一面, 了個心愿。」

    馮殊毫無反應:「沒空。」

    「就看一眼,要不了多少時間,」舒明君退一步,「如果你不想去上海,他也可以來南江。」

    他說不必。

    許是想掩飾焦慮,舒明君習慣性地拿起面前的杯子。

    等想到這水是誰給倒的,她又將其放下,道:「那就先不談陳少康的事。小殊,陳家現在要翻天了,有份沒份的,各個虎視眈眈。不管你對我們是恨也好,怨也罷,自己應得東西難道不該去爭取一下嗎?」

    無法動之以情,她開始曉之以理,或者說,誘之以利。

    馮殊一臉與自己無關的表情。

    「媽媽不逼你認祖歸宗,但現在有一個重新選擇人生的大好機會擺在這兒,你要,還是不要?」

    「不要。」他十分肯定,「我十分滿意現在的生活,一切都很完美,不需要重新選擇的機會。」

    完美到,馮殊昨夜的某個瞬間還以為自己活在夢境中。

    夏知薔緊勾住他肩膀,圓潤的足跟隨動作一搭一搭地擦蹭著男人的脊背,帶來奇異的酥/癢。皮膚粉白,烏髮像花一樣散開,她害羞帶怯的眼裡清晰倒映著他的影子,肢體軟得不像話,任人予取予求,還動情地喊「馮殊」「馮殊」,一直未曾停歇……

    馮殊抿了口已經沉底變涼的咖啡,沒加糖,意外地嘗出幾分回甘。

    舒明君還在勉力維持著體面,輕言細語:「小殊,你能不能別拿人生賭氣?以前的事是媽媽做的不好,可我也是有苦衷的,馮克儉他——」

    「舒女士……哦不,也許我現在該叫您陳女士。既然已經隨了夫姓,您就是下定決心要和過去斷個乾淨,又何必再提起不相干的人?」馮殊起身,做出送客的架勢,「請回吧。」

    坐住不動,舒明君稍仰起臉,看向已長大成人的兒子。

    明明不是那個人的親生孩子,性格卻和他一模一樣,驕傲,執拗,認死理,以及……油鹽不進。

    環視了這間三室兩廳的房子一眼,她下唇抖動:「當一個小小的外科醫生,娶一個廚師的女兒,就是你滿意的生活?累死累活拿幾千塊的工資,再在這種屋子裡跟她生兒育女……就是你滿意的生活?」

    馮殊的神色驟然轉冷。

    「請您出去。」他指著門的方向,語氣里已然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馮殊!」

    舒明君聲調陡然提高:「媽媽這是在幫你,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你值得更好的,你還有機會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你還有機會!」

    馮殊眼帘垂下,前一個小時還神采奕奕的雙瞳里,光彩頓失,黯淡無比。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新選擇,我希望,我不是您的兒子。」

    有玻璃被砸碎的聲音傳來,隨後是急促腳步聲,和關門聲。

    喧囂終於落定,夏知薔墊著腳幫神情凝滯的馮殊系襯衫紐扣。比起需要打領帶的常規襯衫,他更適合這種簡潔的立領款式,文雅,溫潤,與個人氣質極為貼合。

    「你們科室,一般什麼時候人比較齊啊?」她問,手上動作不停。

    對方似乎在發呆,瞳孔盯著空處一動不動,隔了幾秒才問:「幹什麼?」

    「住院的時候,吳主任和你那幾個同事不是來病房看過我麼,我想打包點小蛋糕、餅乾和曲奇送去,還個人情。他們有什麼忌口的嗎?馬卡龍吃不吃?可露麗和布朗尼呢——」

    忽然一動,馮殊緊緊抱住了夏知薔。

    將下巴擱在她肩窩,他埋首深深呼吸幾下,冰涼的唇貼住夏知薔敏/感的頸側皮膚啄了啄,壓實,姿勢固定了很久。

    「知知。」他的聲音仿佛不是從空氣中傳來的,而是沿著頸動脈,隨熱血傳遞到胸腔里跳動的心上。

    「下半年,我們就要個孩子吧。」

    *

    一連好幾天,夏知薔身上興高采烈的勁頭都沒消停。

    和馮殊商量耗時間,她讓孟可柔陪自己去仁和送點心。

    眼見著夏知薔將兩台車的後備箱全塞滿,孟可柔問:「這是照企業年會的規模準備的?馮醫生他們科室多少個人,吃得完麼。」

    「加上實習的,25個有了。」夏知薔和彭定軍仍在繼續往車上裝東西,「吃不完就拿回家去嘛,或者分給病人,我還怕不夠呢。」

    除了常見的蛋撻曲奇馬卡龍,為了顯示誠意,夏知薔還準備了可露麗、費南雪、松露巧克力等非常規品,每一份都用PVC包裝盒單獨盛放,緞帶蝴蝶結封口,又額外配了瓶自製果醬,看起來品種豐富,且極上檔次。

    類似規格的禮盒,「知芝」只在大節日開售,市價少說也要300塊錢一份,限量,得靠搶。

    暗自核了下成本,身為股東的孟可柔心在滴血。

    拉住忙前忙後的彭定軍,她好奇:「為了這些,你妹忙了有好幾天了吧?」

    「可不是!」彭定軍搖頭,「打了300CC雞血一樣,從早做到晚,邊擠奶油還邊哼歌兒,都不知道累。」

    那邊,夏知薔腳上像裝了彈簧,正蹦蹦跳跳地上樓下樓,腦後高高的馬尾甩得要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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