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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從擁擠的車流中解脫,季臨淵那輛招眼至極的改裝轎跑在校園中一路疾馳, 轉彎時也不減速,所過之處水花飛濺, 惹得行人紛紛側目。
他上一次來這個學校也是在一個雨天, 被葉青打發過來接人。
當時, 培訓班已經下課。空蕩蕩的畫室里, 夏知薔掀開貼於鏡面的畫,正趴在鏡子上鬼鬼祟祟地寫著什麼。
她神態專注, 似乎還在笑著,以至於季臨淵都走到身後了都沒察覺。
「在幹什麼?」他忽然出聲。
極快速地將掀開的畫稿蓋下來,遮住鏡子上的內容, 夏知薔轉身喊了句「臨淵哥」, 又答道:
「沒幹什麼。」
十七八歲的少女,嬰兒肥沒褪乾淨, 青澀內斂,卻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俏皮鮮活。細看,頰上還掛著莫名出現的紅暈。
也不知是撒謊急出來的, 還是為著別的什麼。
無意猜測小女生層出不窮的古怪心思,季臨淵只問:「薇薇呢?圍棋教室里沒人。」他將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 話題自然地跟著轉到另一個女孩身上。
「可能……可能去廁所了吧?」
季臨淵嗤笑一聲,顯然不信。
「都長能耐了,還知道互相打掩護。」他抽出夏知薔手中準備拿來通風報信的手機, 「我就在這兒等,看你能替她瞞到什麼時候。」
隨即他靠在窗邊,窩著手點上一支煙,不說話。
兩人此前的交集不算多。夏知薔開口怕自討沒趣,閉嘴吧,相對無言更奇怪。她只得強行找事做,繼續那副怎麼都畫不好的大衛。
季臨淵在畫室里待了多久,她便畫了多久。
習慣性地抿住雙唇,夏知薔挺直脊背,左手扶住畫板,右手刷刷地運著筆,強迫自己心無旁騖。
靜謐的畫室里,只聽得見筆尖與紙張摩擦出的沙沙聲。
偶爾有濕潤的風吹進來,擾得頰側的頭髮胡亂飛舞,夏知薔將其撩到耳後,風又來,頗為煩人。往復幾次,她乾脆尋了根2H鉛筆充當髮簪,借著它利落熟稔地在腦後繞了個髻出來。
「頭髮盤的不錯。」季臨淵牽動了下嘴角。
夏知薔幾乎沒見過他笑,愣怔幾秒後,便也回了對方一個靦腆的笑容,眼神澄澈,像山澗的小溪。
那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處,季臨淵頭腦好,時隔多年依然記得所有細節。
今天的雨停得要更早一些,一抹新晴從厚厚的雲層裂縫中透了出來。
抽離出回憶,季臨淵將車開到樓前空地,卻發現,已有一輛還未上牌的新車停在此處。
心思微轉,他抬眼看了看頂樓的方向,皺眉,在距離這輛車十來米處停車熄火,沒著急開門下去。
幾分鐘後,一樓大廳走出來一個男人。是季臨淵那位便宜妹夫,馮殊,馮醫生。
不,不止他。
他還橫抱著一個女人。
距離並不遠,季臨淵第一時間認出了他懷裡的夏知薔,幾乎同時,馮殊也觀察到了這邊停著的車。
隔空對視片刻,兩人同時挪開目光。
夏知薔沒有多餘精力注意到周圍。
手臂掛在馮殊肩上,她面頰不自然地酡紅,嘴唇微腫,髮絲紛亂,身上披一件男士長風衣,捂得極嚴實,只在衣擺之下露出一段灰綠色長裙的打褶裙邊。
裙擺皺了。
季臨淵還看見,馮殊手指上勾著一隻緞面的綁帶中跟鞋。女人光著的那隻腳,足尖繃緊,圓潤,白皙,尖端泛紅。
風不大,夏知薔的小腿卻像樹葉兒一樣輕輕打著顫。
她不安分地扭了兩下,似乎想自己下來走路,馮殊便隨了她,還蹲下身去給她穿鞋。細細的綁帶在女人腳脖子上繞了兩圈,再在後跟處系了結,才算完。他隨後摟住夏知薔的腰緩緩往車邊去,滿臉雲淡風輕。
風衣領子被夏知薔的指尖攥得很緊,密不透風,外人難以窺得更多端倪。
每走一步,她的腳腕都要抖一抖。車的底盤太高,腿又邁不開,夏知薔進車廂的動作顯得很艱難,試了幾次不得法,她沒骨氣地求助身邊衣冠楚楚的男人,那雙曾如清澗一般清澈純真的眼裡,流轉著成熟女人才有的燦艷與嬌嗔,和以前大不相同。
最後一個畫面,是夏知薔鼓著腮跟人嘀嘀咕咕了幾句,似在埋怨。
季臨淵聽不清楚兩人間的對話,也不需要聽清楚。
這裡可沒有誰是未經事的少年人,那些曖/昧的、私隱的、無法明說的事情,只需一眼便能看穿。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驟然收緊,壓實,季臨淵的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在今天之前,他曾見了婚後的夏知薔幾面,也見了馮殊幾面,卻沒看到過這兩人在一起的樣子。
季臨淵在圍城裡走過一遭,身邊已婚人士也不少,大家都是湊合著在過,人前恩愛人後漠然的狀況實在常見。
他以為,夏知薔和馮殊這種閃婚夫妻也一樣。
那邊已傳來發動機的啟動聲。
兩輛車擦肩而過,馮殊降下車窗朝旁邊車上臉色鐵青的季臨淵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隨即全速離開。
夏知薔全然不知剛才還有第三人在。
腿根以上腫脹到麻木,動一下像要撕裂開,小腿則因為踮了太久而反反覆覆抽著筋,她只能稍稍側過身子坐著,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