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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鏡面上粘東西不易掉落,老師便將其劃分為一定數量的小區域,一個學員占一個,當天課完,若是有評上優的作品,便會被貼到對應的位置。
夏知薔最後一次離開教室時,鏡子上貼滿了畫稿。如今隨著風雨侵襲時間流逝,有不少已掉落在了地上,起了皺,沾了灰。
屬於夏知薔的那一塊在鏡子右下角,現下也是空的。
那裡,本該貼了一張素描的大衛石膏像,它便是她今天特地來一趟要找的目標。
夏知薔一直畫不好素描,能拿到南大藝考合格證,全靠色彩科目的高分平衡了下。哪怕在新手堆里裝菜鳥,她的素描攏共也只在最後那節課上了一次牆。
最讓夏知薔心虛難堪的是,這張飽受老師表揚的「大衛」,並不是她一個人獨立完成的……
時間的針腳被人撥動,有什麼擱置在內心深處已久的東西悄然冒頭,她站定不動,愣愣地看向眼前這一小塊屬於自己的鏡面。
夏知薔沒看自己的臉。
不由自主地抬手,她利用上面附著的灰塵,用食指指尖寫了幾個字出來。
「你還在嗎?」
怎麼可能還在。
夏知薔胡亂擦掉了這句愚蠢又多餘的問話。
風變大了些,吹到人身上已帶著涼意,以及一點雨水來臨前的泥土氣。又有一張畫稿被吹落,隨即,很遠的某處傳來轟隆隆的滾雷聲。
要變天了。
無暇回憶太多,一心只想找到那張大衛的夏知薔,彎腰在鏡子周圍的地上尋了一圈,一無所獲。她又去其他地方翻找,靜物台上,立櫃裡,畫板夾層……全都沒有。
不信邪,夏知薔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尋找的動作。等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落下來,終於落空的她先是機械又僵硬地拿濕巾反覆擦拭雙手,隨後出神地看著那面鏡子。
就要被拆掉了啊。
雨幕遮天蔽日,隨著呼嘯而至的風變著方向,外頭的天色也跟著忽明忽暗,詭譎無常。
夏知薔的手機震了幾下。
是馮殊。
她終於在渾渾噩噩的妄念中驚醒回神。
「你去哪兒了?招呼不打一聲,也不回我消息。」夏知薔語帶埋怨。
「散散心。」
「心情不好?是不是還是為著昨天——」
「人在哪兒?」馮殊打斷她的問話,語氣是一成不變的平淡,藏住喜怒,「爸說,你也在外面。雨太大了,我把你順回去。」
夏知薔報了個大概地址。
對方頓了幾秒,再開口,語調已隱隱有些變化,發緊,發乾:「去那邊做什麼?」
她答說取點東西,便準備詳細給人指路,誰知,馮殊已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不得已,夏知薔只得發了個定位到微信上,隨後捏著手機等人打第二次電話來。
這裡鮮少有人造訪,又位於老校區最邊緣的地帶,她不信他一個外地人,能一次性找到。
差不多同一時間,季臨淵開車行駛在廣雲市區某主幹道上。
黑白顛倒,跨越洲際,舟車勞頓之下的男人神色稍顯倦怠,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許青茬兒,不顯狼狽,反而更添了幾分陽剛之氣。
紅燈時,他習慣性拿出手機,繞過幾百條未回復的消息,點開了一家甜品工作室的微博。
夏知薔的更新頻率,遠遠低於季臨淵的刷新頻率。
可他沒有別的途徑去了解。
明明是以前回過頭就能看見的人。
意外的是,這一回,特別關注一欄提示有更新。
季臨淵手指微抖。
夏知薔發的照片中,一面已不算透亮的鏡子上斑斑駁駁地貼了好多畫稿,有彩色,有黑白。
她本人也出現了,在沒被遮擋的一小塊鏡子中。
女人的臉被手機遮住,露出來的一截腕子細瘦白皙,發梢乖巧擱在肩頭,顏色淺淡,灰綠連衣裙袖口處滾了一圈精緻的荷葉花邊。
她為它配文:「有些人坐飛機就可以見到,而有些人,坐時光機才可以。」
很久很久之前,季臨淵來過這間畫室,還不止一次。
一腳油門,他衝進了漫天雨幕。
這邊,驚雷忽起,一聲聲落下,仿佛砸在身畔一般驚心動魄。
耳邊充斥著風聲雨聲雷神,屋子裡一下亮如白晝,一下暗若子夜,夏知薔冷不丁偏過頭,瞧見鏡子裡自己那張被閃電照得慘白慘白的臉,一時脊背發涼,也有點害怕起來。
電話是打不了,她只得追了幾條微信過去。
【還要多久到啊?】
【有點害怕。】
【我在四樓,最裡面的教室,別走錯了。】
這條微信剛發出去,虛掩著的教室門就被人推了開。
門口的男人,頭髮和衣服上罩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從裡到外,全是冷的。
窗外一到白光恍然閃過,他的臉於瞬間亮了又暗,在冷光中不見血色,唯有一雙被層疊眼皮遮掩著的瞳仁依舊如墨漆黑,無法透光。
作者有話要說: 15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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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坐飛機就可以見到,而有些人,坐時光機才可以。」——這句話是網上看到的,非原創,侵刪。
第29章
雨勢漸小, 路況卻沒有跟著好轉, 導航上全是交錯的深紅色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