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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猝不及防地,夏知薔跟靜靜靠站在樓梯欄杆處、等這一刻很久的某人對視上了。
他居然還有心情笑。
馮殊在夏知薔將頭縮回去之前邁步來到床邊。
「你是三歲小孩兒嗎,玩什麼躲貓貓。」
他把被子拉下一些,夏知薔的臉順勢露了出來,慘白慘白的,髮際線一圈還掛著未及干透的冷汗,唇上更是一點顏色都沒有。
夏知薔正欲爭辯,小腹一抽,五官瞬間扭曲,肩膀緊張地高聳,額頭還抵著床蹭來蹭去,一看就是痛極了。
馮殊再笑不出來。
等這陣過去,他不由分說把人拉起來靠坐好,一勺一勺地餵著湯。
餵一會兒,等一會兒,大半碗湯吃完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掰下粒早買好的布洛芬,馮殊試了試水溫,將膠囊和水杯一齊遞到夏知薔面前:「張嘴。」
夏知薔轉開臉:「不要,這個吃了會宮寒的。」
馮殊動作一頓:「你跟我解釋下,什麼叫宮寒?」
「宮寒就是……」她聲音小小的,「宮寒嘛。」
「哪裡聽來的?」
「百度。」
忌疾諱醫,亂套名詞,網絡看病……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馮殊想,這姑娘真的很懂怎麼逼瘋一名醫生。
馮殊懶得跟她解釋,撇開現代西醫,就連中醫學的文獻記載、教科書及相關的中醫婦科專著中,都沒出現過「宮寒」這個詞。
不過是江湖騙子瞎掰的罷了。
他只說:「以後別在醫生面前提什麼百度,什麼情況下都不要提。」
「為什麼?」
「免得被打。」
「……」
過了會兒,夏知薔回過神來,自己剛才貌似在挑戰某位專業醫生的權威。
他不會打她吧……
越往深想越犯慫,在馮殊第三次將膠囊遞到嘴邊時,她終是不情不願地張了嘴,就著水吞服下去。
藥吃得太晚,夏知薔白白地多疼了一個小時。
見她實在難受,馮殊索性貼著人躺了下來,手臂搭在她腰上,又往被子裡探。夏知薔一驚:「你幹什麼?」
「讓你好受點。」
說著,馮殊將搓到發熱的手掌撫在女人小腹上,順著方向打圈按摩,藉以減輕痙攣的症狀。
夏知薔還沒完全消氣,起初有些抗拒,可腹部乾燥的溫熱感實在令人放鬆,隨便扭扭、意思了兩下,便默許了。等藥效漸起,困意隨之襲來,她迷瞪瞪地嘟囔了一句:
「才不要你管我。」
馮殊的小臂已經開始發酸,聽到這話,無奈:「你是我太太,我不管你,誰管你?況且,這也是岳父託付我做的事,我既然答應了,就得做到。」
「反正不要你管,」她耍無賴,聲音懶懶的,尾音越來越拖沓,「吵架就要有吵架的樣子……」
「你確定?」馮殊作勢要起身。
誰知,身旁的人已然睡熟,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失笑,又自己躺了回去。
光線昏暗的閣樓,狹小、幽閉,有些壓抑,耳畔連綿不絕的,都是冷櫃運行時產生的嗡嗡低鳴,並不舒適。馮殊盯著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想到自己不在的那半年,夏知薔寧願住這裡也不回空蕩蕩的家,心口發脹。
滿打滿算,他們在那個家中面對面相處的時日,頂多兩個月。
兩個月時間,交朋友的尚未觸及三觀,談戀愛的剛開始磨合,馮殊和夏知薔卻已跳過過程,硬湊成夫妻,急匆匆地學著分享食物床鋪,分享苦痛快/感,分享餘下的人生。
如此有限的時間,要一顆細菌跨過培養皿到邊上的培養皿,還有可能,但要它一口氣從三亞蠕動到到哈爾濱的培養皿去,就有些痴人說夢了。
是馮殊要求太多。
夏知薔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痛感消失無蹤,一身輕鬆的她想翻個身,才發現腰上還壓著條手臂,兩人緊挨著的那一塊皮膚汗涔涔、滑膩膩的,質感曖/昧。
她回頭,馮殊稍顯疲倦的睡顏便映入眼帘。
翻轉身體,夏知薔撐著頭看了會兒黑暗中的他,目光升溫,心口也熱得發癢。她將手指緩緩伸到人唇邊,猶豫片刻又收回來,又換了別的什麼貼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如同單槍匹馬奔到醫院跟人求婚,如同在那個壁爐前,主動又莽撞地邀請他嘗一嘗自己唇齒間的可可香,都是一樣的不可理喻。
要是事事都得想明白再做,像夏知薔這樣的「笨蛋」,一輩子興許連一件事都做不成。
難得糊塗,她想。
馮殊這一覺睡得極淺。
夏知薔的唇一碰上來他就醒了,只是沒睜眼而已。他怕驚了某隻躍躍欲試的兔子,怕打擾她突如其來的好興致,更怕一睜開眼,發現一切依舊只是個夢。
蜻蜓點水的淺啄沒有持續太久,很快,馮殊的衣領被人拿指尖攢住,越拉越緊,借著力,對方終是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鼻尖蹭著鼻尖,氣息纏住氣息,柔軟抵上堅實,馮殊被夏知薔帶到了一個充盈著奶油香氣的夢裡,香甜軟糯的布丁源源不斷地送入口中,滑軟,細膩,能品嘗,能碾轉,卻無法盡數吞下。
馮殊強裝鎮定,心底貪婪地渴望著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
直到安靜的屋子裡響起越發深重的呼吸聲,直到身上明顯起了變化、再裝不了,他一個翻身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