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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說是婚宴, 不過是開個大包廂, 請二十來個至親好友吃了頓飯——時間太倉促了,馮殊頭一天才從雲南下鄉回來, 轉眼就要出國,夏知薔則剛熬了幾個通宵趕訂單,因而一切從簡。
他們甚至忘了要提前買好戒指。
廣雲地方不大, 兩家親戚互相之間多少都有交集, 商量後,便將請客地點設在了南江。
酒店是馮家訂的, 檔次足夠緩解沒辦婚禮的怠慢。
婚宴傍晚開始,夏知薔卻在清晨驚醒,再無睡意。
酒店房間臨湖, 她在陽台上吹了會兒晨風,百無聊賴之下, 拍了張日出風景發給馮殊:
【天氣不錯。】
不過是臨時抱佛腳似的套近乎、減少同床共枕前的尷尬,她以為對方還沒起床。
誰知,馮殊秒回:【下次拍照之前, 記得先擦擦鏡頭。】
對方毫無情趣,夏知薔便隨手回了個興致缺缺的「哦」字。
他又說:【白天得先去趟醫院,會儘快過來。】
結婚當天還惦記著工作……夏知薔有點惱,可轉念想到婚事是自己上趕著促成的,她便沒了立場,只能把火往心裡憋。
馮殊說著儘快,直到六點過了都沒到場。倒是夏知薔提前兩小時便就位,老老實實在包廂里等客人來。
她穿頭一天現買的裙子,一字肩、蓬蓬紗,簇新簇新,襯得臉白得發光。
妝面是孟可柔給幫忙化的,大紅唇野生眉,眼影層層疊疊的,睫毛刷得卷翹;將發尾和劉海卷得蓬鬆有彈性,她最後還綴了幾枚歐泊石飾品在夏知薔髮髻上。
「像那什麼,昭和時代的美少女,收拾收拾可以出道了。」孟可柔很滿意。
夏知薔抬起串滿了龍鳳鐲的小臂,晃了晃,一陣叮里咣啷響:「什麼美少女,明明是地主家的傻姑娘。」
鐲子都是夏媽媽置辦的。她先是要女兒全掛在脖子上,夏知薔覺得和衣服不搭,不願意,爭取為左右手各戴一串——她就像移動個展示架,幫媽媽顯擺改嫁後的富足生活。
客人陸陸續續趕來,很快,包廂便坐滿了。
聽夏勝利問起馮殊怎麼還沒到,夏媽媽攏了攏旗袍外罩著的羊絨披肩,開腔:
「小馮是單位的重點培養對象,領導多給他安排事情,那叫重用。咱們做長輩的要多理解多支持,催太緊,姿態可就下去了,多不體面。」
跟廚子原配離婚後,夏媽媽嫁了個年長十來歲的老師。如今,對方已經是廣雲某大專院校的副校長了。對於馮殊的家世工作,以校長夫人自居的夏媽媽了解過後,很是滿意。
——滿意,所以寬容,順便還能展示下她不同於某些「暴發戶」的修養與寬和。
夏勝利被這麼一嗆,本想反駁句什麼,等葉青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為著女兒,他又忍了回去。
對於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女婿,夏勝利有七分滿意,至於扣掉的三分,兩分因為馮殊不跟雙方家長知會一聲就把夏知薔「拐」了,一分則出在他的家庭上。
雖說得了上上一輩的偏愛,名下光市區的房子就有三四處,條件尚可,但馮殊父親去世有幾年了,母親也許久沒聯繫,約等於無父無母。這意味著,一旦小家庭發生什麼事要幫襯,就比如生養孩子,別家有四個長輩輪番換手,他們家硬生生少了一半支持。
這話夏勝利跟夏知薔提過,她年紀小閱歷淺,反倒高興得不行,說不用費心跟對方長輩打交道了,真好。
夏勝利拿孩子氣的女兒沒辦法,只當自己多了個兒子,以後辛苦些就辛苦些。
畢竟,馮殊本人還是很不錯的,踏實,上進,工作體面頭腦好,待人接物有自己一套,他挑不出錯來。
只是結婚的大日子都遲到……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不等夏家人催,馮家那邊的親戚先出來賠了不是,又打電話去問,說是馬上就到。
當時,夏知薔正僵硬地衝著親朋們乾笑。她心裡又急又怨,不敢表露一分半點出來,生怕藏起來的那點倉惶被發現,從髮絲到腳指甲都緊繃繃的。
「放輕鬆。證都領了,還怕人臨到頭跑路了啊?真跑了,大不了上街再抓一個過來唄,你有這個本事。」孟可柔打趣她。
夏知薔悶聲道:「我結婚,你好像不太看好。」
「我是不看好,但針對的不止是你,」孟可柔托腮,「結婚這事兒啊,到頭來就是個『悔』字。結了後悔,不結也後悔,選這個結婚後悔,選另一個還是後悔。總而言之,沒多大意思。」
「我不會後悔的。」
夏知薔說罷,看了眼在自己四歲那年就分道揚鑣的父母,又重複了一遍,給自己洗腦,「我也絕對絕對不會離婚。」
這日子實在不適合深談什麼喪氣話,孟可柔便拉著她說:
「你跟馮醫生打招呼沒?今天可千萬再別戴什麼眼鏡。眼鏡配上正裝領帶,在我這兒一律按渣男處理。」
夏知薔給孟可柔看過馮殊的照片。
她去醫院找人家那次,在「風采展示欄」里一眼就照到了馮殊。照片裡的男人戴著眼鏡,外穿白大褂,裡面是件灰色襯衫,還認認真真地系了領帶,顯得很精神。
行動先於意識,她對著那張照片按下了快門。
夏知薔正想跟孟可柔辯辯這話,有人推門而入。
她順著方向一看:別說眼鏡了,某人居然連個領帶都沒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