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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那是夏知薔寡而無味的前半生里,最衝動,也最主動的一天,頭腦瘋狂至極,行為不可理喻。

    今天的她,也不枉多讓。

    給半睡半醒的馮殊擦淨露在外面的皮膚,夏知薔對意識接近渙散的男人說:「外套挺髒的,我給你脫掉吧。」

    過了會兒,她又說:「……哪有穿襯衫睡覺的道理。」

    隨後是:「洗不了澡,身上也該擦一擦嘛,你是醫生,得講究些。」

    以及:「別動,皮帶扣卡住了。」

    最後的最後,引火燒身的夏知薔被人憑本能反制住,想逃都逃不掉。三魂七魄被撞散了,剛才還很會胡扯理由扒人衣服的她,變得只會重複一句話:

    「我、我錯了,我知錯了……」

    馮殊做了一整夜難以啟齒的、糟糕的夢。

    夢裡那個人主動得不像她,原本稍顯圓鈍的五官變得濃麗冶艷,纏得他失控。

    被鬧鐘吵醒,他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環顧四周——只有一人的房間裡,被褥平整,空氣潔淨,似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坐起身,胡亂揉了把頭髮,馮殊想,人還是不能太壓抑自己了,久而久之,對身心無益。

    這時,夏知薔推門進了來。

    她穿一件長袖薄針織和及踝的長紗裙,頭髮披散著,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除了唇上的一點傷,沒有哪裡不對。

    她問:「頭痛不痛?」

    「還好。」

    「腰呢?」

    「關腰什麼事?」

    「我的意思是,你昨天不是喝酒了嘛,要不今天就不去醫院了吧。」

    「喝點酒而已,不至於。」馮殊說完瞄了她一眼,「也就半天班。」

    夏知薔心底那點罪惡感減輕些許。

    昨晚太瘋狂了,她一想到馮殊今天還要上班,興許還得做手術,就覺得自己是強行折/辱了優秀的人民醫生,還不止一遍,她愧對那些排著號的病患。

    「哦,那吃個早飯再走?想吃什麼,我下樓去買,多買點。」

    夏知薔又想給人加油了。

    聽到她話里奇奇怪怪的字眼與含義,又看到人嘴唇上的小傷口,馮殊開始懷疑昨天那場夢到底是真是假。他極仔細地觀察了妻子一會兒,見其神色鎮定,腳步也穩,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遂搖搖頭:

    「不麻煩了,家裡有什麼就做什麼吧。」

    「好像還有兩包面……」

    「那就吃麵。」

    等冒著熱氣的雪平鍋被夏知薔端上桌,馮殊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面。

    居然是兩袋辛拉麵。

    夏知薔蓋了兩張半融化的芝士片在麵條上,又撒了些歐芹碎和乾酪條;除了海帶芽,麵湯里還臥著三個溏心荷包蛋。

    「你一個,我兩個。」她說。

    馮殊習慣性地想把雞蛋讓給對方,夏知薔攔住:「你辛……你上班辛苦,要多補充營養。」

    在她看來,雞蛋可是個好東西,和豬手一樣……

    以形補形。

    原本對什麼豪華版泡麵不抱期待的馮殊,嘗了一小口,眼睛一亮。

    麵條勁道,湯頭微辣,歐芹辛香,海帶芽滑嫩爽口……就連溏心蛋的生熟程度都被人控制得稱心。戳一筷子,那蛋黃淌出來小半,卻不至於全流光,摻在湯里喝上一口,從舌尖到喉頭再到胃裡同時滿足,妥帖極了。

    最絕的是看似格格不入的芝士,片狀芝士融化後化作湯頭,乾酪則裹在了麵條上,入口濃郁非常,味覺層次感很強。

    一鍋麵很快吃完。

    換好衣服,心情稍好了些的馮殊剛走到門口,就被叫住。

    「等等!」

    夏知薔手裡拿著條Thom Browne的斜紋領帶。

    領帶是昨天路過商場時買的,她本打算送馮殊一副鏡架,奈何他中意的牌子國內沒專櫃,日代又一時半會兒到不了手,只得先買點別的湊數。

    也不算是湊數。

    飽受愛情片、少女漫和言情小說荼毒的夏知薔,心底根植著一種「幫丈夫打領帶」的情結,婚後一直想找機會親自體驗下。

    「這個,送你的,」夏知薔的眼裡閃耀著躍躍欲試的光,「我給你帶上吧?」

    面對她的主動示好與突發奇想,馮殊表情看起來不太樂意,卻在人靠近時,稍微躬了躬身體,遷就她的身高。

    「快點。」他冷著臉說。

    兩人身高差不小,夏知薔還是微微將腳尖踮了點起來。她淺而溫熱的呼吸噴在馮殊脖子和下巴上,像羽毛輕蹭過,若即若離,欲語還休。

    這感覺和夢裡很像。

    不同的是,夢裡輕輕掃過人寸寸皮膚的,是夏知薔柔軟的、不安分的髮絲。

    馮殊頸椎僵著,下頜緊繃,除了喉結,渾身上下其餘地方全被人為定住。覺察到他不自主的吞咽動作,夏知薔停下:

    「口渴?」

    如果不在十分鐘內出發去醫院,必然會遲到。想到這兒,馮殊壓制住渴望,說:「還好。」

    將眼神硬生生從女人輕顫的睫毛上移開,他轉而去看夏知薔靈活翻飛的手指。

    夏知薔的手背上有四個淺而可愛的福坑,職業原因以至皮膚算不得細膩,光下看起來還略顯乾燥,只是,每處細節都潔淨得發白。

    這一點,和作為外科醫生的馮殊很像。

    不過……她好像很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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