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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43:51 作者: 南山鹿
    作為一名外科醫生,馮殊身上唯一能跟潔癖沾邊的特徵,就是對地板的潔淨程度要求極為苛刻。因為,他在家時一定要光著腳,除了去衛生間和廚房,幾乎從不穿拖鞋。

    夏知薔忙說:「前天昨天都讓鐘點工來打掃了的,地板很乾淨。」

    「不夠乾淨,」馮殊的視線往某個方向掃了掃,「上面這麼多鞋印,你看不見嗎?」

    鞋……印?

    藉助蹲下的姿勢,夏知薔瞄了眼地板,果然看到了一連串從門廳綿延至客廳的鞋印,它們散亂無章地落在反著光的實木地板上,格外刺目。

    這些都是某個闖入者留下的,男性尺碼的鞋印。

    眼前一黑,夏知薔心裡飛速閃過兩個如山大字:完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裝傻似地自言自語,走過去,在最明顯的一個印記上拿腳蹭了蹭,妄圖掩蓋證據,「進小偷了嗎……」

    馮殊點頭表示同意,旋即拿出手機作勢要打110。夏知薔攔住他,賠笑道:「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哦,那就讓物業把樓道監控調出來看看吧,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一目了然。你覺得呢?」

    「我——」

    夏知薔能覺得什麼?她覺得難堪,覺得窘迫,覺得無地自容,覺得脊梁骨像被人抽掉了一樣無力。

    若真的調出監控,她會徹底玩完——因為夏知薔解釋不了對方是誰,以及自己為什麼會衣衫凌亂地跑出來,還把人單獨留在家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越來越沒底氣的夏知薔咬咬牙,開口道:「別麻煩物業了,」她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反問,「你剛到家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什麼……不太正常的事情?」

    或者撞見什麼陌生的,形跡可疑的男人。

    好似終於等來期待已久的問題,馮殊啪地合上筆電,雙手環胸向後一靠,擺出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他的聲音短促而利落:「有。」

    第2章

    馮殊說了個「有」字之後,便停了下來。

    他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可供夏知薔揣測的表情,只一雙眼睛時不時輕眨幾下,懶懶散散,並不著急往下講。

    在原地等著那最後一隻靴子落地的夏知薔,度秒如年。

    又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意識到這人也許只是故意嚇自己時,馮殊才慢悠悠補齊後半句:

    「我打不開家裡的門。怎麼回事?」

    夏知薔急忙答道:「鎖壞了,我昨天剛找人換了新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馮殊輕輕頷首,然後便安靜地等待夏知薔想通某個緊要關節。

    他高估她了。

    對方除了時不時偷瞄一下自己的臉色,再就是孜孜不倦地擦蹭著地板上的鞋印,根本分不出別的心思來。

    覷見馮殊面色依舊不好,夏知薔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發現了,別的什麼不對勁的啊?」

    「還應該發現什麼,」馮殊說,「發現家裡藏了個活人嗎?」

    「沒有藏人!沒有!」夏知薔慌亂地否認著。

    「這麼緊張……難道,真藏人了?」

    馮殊說完,別有深意地看向妻子。

    他似詰問又似審視的目光,在夏知薔臉上停留許久。被盯得後腦發麻、腳發軟,夏知薔背上很快就積滿一層冷汗。

    仿佛經歷了一場漫長的、無聲的拷問。

    「逗你的。」馮殊先鬆了口,隨即狀若無事地問起另一件事:

    「昨晚去哪兒了,怎麼一大早就不在家?」

    和他的鬆快自如截然不同的是,全程被動招架的夏知薔就像剛坐完過山車,身體掏空,意識渙散,臨近虛脫。

    她扶住一旁的柜子才勉強站穩:「訂單做不完,直接睡工作室里了。」

    這話有一大半是真的。

    夏知薔開了家烘焙工作室,遇著爆單,她便會歇在工作室以便連夜趕工。昨天她就是忙到凌晨兩點才回來,本想拿點換洗衣物走,結果卻碰到了不速之客,然後倉皇而逃。

    「前幾天呢,為什麼也不回家,」馮殊淡著神色繼續盤問,「訂單這麼多?」

    「……不是。我一個人在家有點害怕,老睡不安神。所以最近不怎麼回來住。」

    「『最近』是多久。」

    「大概從年後開始,兩三個月的樣子。」

    老老實實回答完,夏知薔忽地意識到不對:馮殊人在國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前幾天都沒回家的事?

    她被人套路了。

    果然,夏知薔一抬眼就對上了馮殊套話成功後要笑不笑的自得神色。

    饒是氣得半死,心虛到沒立場計較的夏知薔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她閉口不言,等待馮殊藉機發落自己,或者繼續追問那幾枚鞋印的來源。

    馮殊沒有。

    說了句「自己家有什麼好怕的?膽子還沒腦仁大」,他重新打開筆電繼續剛才的事。

    趁這空檔,夏知薔將掃地機器人遙控了出來,準備把最棘手的鞋印給解決掉。馮殊聽到聲響,眉頭輕蹙:

    「它很吵。」

    「可是……」

    「家裡應該有拖把的吧?」

    是要夏知薔手動拖地的意思。

    弓著腰不情不願地來回拖了兩三遍地板,直到犄角旮旯里都像打過蠟一樣發亮,夏知薔才停下手。

    馮殊光著腳巡視完一圈,少爺病發作,突發奇想要喝咖啡——不要速溶也不要外賣,現磨來不及的話,他勉強可以接受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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