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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7:58 作者: 三隻魚
    嘴角抽搐了一陣,腰高腿長的少年邁進綠植氣息濃重的辦公室,在主任的示意下坐在了小沙發上,敏感地察覺出這位主任有很多話想說。

    「姚嶼同學啊——」伍主任話里拖了長音,語氣里滿是慈祥:「CILL是國際上含金量很高的競賽,你拿到少年組的冠軍是大好事,不過把獎盃丟在賽場,好像就不怎麼好了啊。」

    姚嶼乾笑兩聲:「我沒注意。」

    心裡想著:我故意的。

    伍主任透過鏡片觀察著這個笑的不怎麼真誠的學生,CILL本來是每年10月中旬舉辦的競賽,今年因為不可抗拒因素提前到了8月,當時匆匆得知新一屆高一里也有一位參賽選手的他聯繫了領隊老師,把姚嶼納入了照顧名單里,如果不是因為這,這個獎盃估計從此就長眠在大洋另一端的道具回收箱裡了。

    「那你能跟我說說,為什麼在賽後跟人打架?」伍主任問。

    姚嶼:「……」

    伍主任在甫陽教了二十年,什麼樣聰明跟小聰明同步發展的學生沒見過,眼下他這個表情,意思就是「到了這還跟我裝?」

    姚嶼同學在外省讀了九年的書,第一次遇到不能用成績解決的老師,不由得有點懵,張口說:「我那天……」

    那天我真不想提。

    CILL調整賽期,對大多數參賽選手來說除了準備時間縮短了外沒什麼嚴重影響,包括甫陽一中這樣的省重點,參賽學生不可能遇到跟姚嶼一樣的問題。

    而且他們只是走個國際競賽的過場,因為CILL的獎盃沒有那麼好拿,至少甫陽往屆里還沒人登上過領獎台。

    然而姚嶼知道消息後就想原地去世。

    CILL採用年齡劃分組別,18歲以下是少年組,18歲以上是青年組。

    姚嶼同學準備了大半個暑假,就因為幾天的年齡差,不幸被分入了少年組。

    他跟十五六歲的小孩子有什麼好爭的?

    伍主任咳了兩聲,鐵面無私地表示:「我理解你想要拿青年組冠軍的心情,但這並不是你隨手扔掉獎盃的理由。」

    更不是賽後抓著人家青年組冠軍要求他跟你再比一場的理由!

    人家不理你,你還要打他!

    姚嶼仰著頭,在伍主任的長篇大論中搞明白一件事,當領導,一定要能說。

    伍主任連插話的機會都沒給他,自顧自用各種雞湯論證著來日方長的觀點,在姚嶼感覺到脖子已經凝固了時,仿佛終於想起自己這番話的主題似的,問他:「你知道自己的問題了麼?」

    「再見到人家要道歉,明白?」

    「你保證?」

    早就繳械投降的姚嶼在刷刷射過來的死亡射線中「嗯嗯」應著,恨不得把頭摘下來向他保證。

    伍主任順利完成任務,事後還不忘給自己開脫:「你別嫌老師煩,你的情況老師們了解過了,你媽媽說你在這邊一個人不容易,讓老師們多照顧你點。」

    姚嶼「哦」了一聲。

    不就晚了兩年讀書。

    填志願時,姚嶼以為親媽會強烈反對自己回原籍讀高中的要求,然而楚晴只是給了他幾天時間考慮,得到他不改變主意的反饋後便同意了。

    甫陽一中和姚家不同省,來一趟算上地鐵和高鐵的時間要花兩個小時,得到允許的姚嶼心想他媽媽也許只是反對他跳回同齡人該在的年級,並不反對他挑學校。

    高一班級的老師陸陸續續進了教室,教學樓的喧囂如潮水般退了去,姚嶼踏著台階走到高一七班,瞥見講台上班主任正跟一個同學說著話,便堂而皇之地從後門走了進去。

    沒走幾步,步子忽然一頓。

    他離開時旁邊座位還沒有人,黑板上的名單也沒標註他有「同桌」,對初中以來就釘在最後一排的姚嶼來說一個人坐太正常了,他只花了一秒鐘就接受了這件事。

    然而他現在接受無能了。

    哪來的同桌?

    這一停頓,他看見蘇善陽回頭瞄到了自己,眼裡映出他黑的像塊竹炭香皂的臉。

    「姚哥!」一聲壓低了的聲音傳來。

    這聲喊雖然輕,但既然他能聽到,他「同桌」自然也能聽到,就見正看著胸牌的某尊佛像在響聲里緩緩地抬起了頭,露出一張幾分鐘前收穫了滿座女生驚呼的帥臉。

    「同桌」側著頭,眼睛略過他的臉時揚了揚下巴。

    腦海里還沒消去的伍主任說:道歉。

    姚嶼:「……」

    姚嶼悶悶地應了聲,也沒管蘇善陽聽清了沒,啪的一聲把失而復得的獎盃拍在桌上,腦子裡爆竹噼里啪啦的響。

    撞鬼了。

    這個人為什麼會在這兒?

    他前腳答應了道歉,後腳道歉對象就成了自己的同桌?

    獎盃落在桌上的響動驚到了周圍一圈人,好幾人的眼珠子戳在了半截胳膊長短的獎盃上,蘇善陽作為姚嶼同宿舍的、在今天之前就在宿舍里認識了他的、親眼看見他三天做完變態暑假作業的優秀同學,認知能力得到了顯著提升,這會兒很快反應過來:

    「姚哥,教導主任叫你去他辦公室是給你這獎盃?這是什麼獎?」

    「垃圾獎,頒給傻子的,誰拿誰智障。」姚嶼拉著臉回答說。

    蘇善陽:「……」

    不太懂後桌為什麼要自殺。

    姚嶼當然不是在罵自己,他斜著眼看向他攻擊的主要目標,就見對方神情不變,像半個月前拒絕自己時一樣緘口不言,恨不得瞳孔里也裝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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