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2023-09-20 17:32:53 作者: 霧下菘
    ()」

    原燃根本沒抬眼看她, 徑直朝安漾走過。

    「原燃。」安漾被圍在正中間, 見他來了,極其驚訝,只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隨後, 便緊抿著唇, 垂著頭。

    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惹出來的事情,她不想把原燃也牽連進來。

    她怕打架怕見血,也怕他受傷。

    原燃視線在她微紅著的眼圈, 明顯受了驚, 卻又在強忍眼淚的模樣。

    他臉色陰沉下來,上前, 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走什麼走, 還沒說完。」蘇怡瓊不放手, 用力大了些, 安漾纖細的手腕被這樣粗暴的扯著, 她皮膚太薄, 一下烙出了一圈紅痕。

    原燃低眼,看到那圈紅印,臉瞬間沉了下去。

    「艹」

    一聲痛呼, 蘇怡瓊眼淚都快出來了。

    從來沒人對她這麼粗暴過。

    「你是不是男的, 對女生動手?」蘇怡瓊氣急了, 捂著自己右手,「你他媽知不知道什麼叫紳士風度,他媽的白長這樣一張臉。」

    原燃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無動於衷,根本無所謂。

    他垂著長睫,盯著依舊在聒噪不止的蘇怡瓊,冰冷的目光,染上了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被那樣一雙眼睛看著,不知為何,蘇怡瓊打了個寒顫,閉上了嘴,

    原燃轉身拉上安漾,安漾感覺到他的手指,似乎在她手腕上的痕跡上輕輕揉了揉,沒多用力,像是在確定什麼一般。

    「沒事,不疼的。」安漾小聲說。

    蘇怡瓊回頭,不滿的叫了一聲,「峰哥。」

    王峰當年是蘇繁的跟班,近幾年,不跟著他了,似乎,自己也在湳大附混出了一點名氣,安漾現在在哪還是王峰告訴她的,所以今天,她叫著他帶人一起出來,給她撐個場子。

    王峰在她身後,從見到原燃出現的第一眼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天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搭上關係的,看這模樣,也不像是什麼簡單的同班同學能解釋的。

    那個小變態,他是真的不想再招惹了。

    原燃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面無表情的,環視了周圍一圈。

    「算了,算了。」安漾拼命拉著他的手,「我沒事。」

    見她渾身上下確實沒有一絲傷,頭髮和校服也沒亂,只是受了驚的模樣,她平時一貫膽子小,像是兔子或者鹿,之類非常容易受驚的動物。

    原燃抿了抿唇,「嗯。」

    就這樣,帶著她離開了天台。

    天台上沒人說話,沒人動,就這樣,目送著倆人背影消失。

    王峰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

    不料,只是,幾分鐘後,

    天台上的門忽然,再次被打開。

    這次進來的,沒有安漾,只有那個惡魔一樣的少年。

    「出來。」原燃視線準確落在了一行人之中,王峰的臉上,語氣很平靜,指名道姓,「你。」

    他性格偏執,霸道強勢慣了,從不吃虧,無論是明虧還是暗虧。

    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原燃邏輯很簡單,她不想看,那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解決完,就好了。

    人堆里,王峰硬著頭皮,終於還是沒抵擋得住,從人群中跨步出現。

    少年視線準確的落在了他的手上,輕聲問,「手還疼嗎?」

    光聽這句話,簡直就像是朋友之間親切的慰問!如果忽略掉問這句話的人平板的語氣,和陰鬱寒涼的眼神的話。

    「不,不疼了。」王峰從牙關里擠出這句話,啞著嗓子。

    少年淡淡應了聲,「哦。」

    艹!

    他靠近,稍微用了下力,扯住了王峰的右手,那股熟悉的劇痛,再次從骨節上傳來,疼得王峰冷汗立刻下來了。

    「峰哥!」旁邊有人看不下去,想上前幫忙。

    王峰鬢角滑落下了汗水,制止了那個想上前的學弟。

    從原燃出現後,他已經決定,不再摻和安漾這件事情了,他不想和這個人結下更大的新梁子。

    少年面無表情,「你去告訴他們,以後,誰再想找她。」

    王峰指節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天台上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先來找我。」正午刺目的陽光下,少年微眯著眼,那是雙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外勾內翹,標準的桃花眼,卻看不出半分該有的多情。

    他似乎是在對王峰說,視線卻一點點,環視過天台上所有人,聲音很平淡,眼神卻冰冷徹骨。

    *

    那個雨夜,原燃背後傷口怎麼回事,安漾沒有問。

    那次天台事件後,一連過去了好幾天,原燃也沒有再提起,這讓安漾偷偷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果原燃問起的話,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將,她又不會撒謊,所以,不問,是最好的結果。

    湳附座位每月一換,到了換位置的時候,班主任編了新的座位表,說是同桌暫時不拆,就這樣先坐著,大家按座位表輪換一下位置就好。

    丁明河和安漾坐同桌很習慣了。

    她脾氣好,學習習慣也好,還偶爾可以借他筆記抄,倆人一起討論題目。

    所以這次習慣性的,丁明河就幫著安漾搬桌子,拿文具,非常殷勤的要搬過去繼續和安漾一起坐。

    原燃看著前面倆人忙碌的背影,丁明河和她挨得很近,邊說邊笑,安漾也抿著唇在笑,丁明河幫她搬了桌子椅子,安漾給他道謝。

    看起來,格外和諧,而融洽。

    那雙桃花眼,忽然有些不悅的,眯了眯。

    弄好座位後,安漾嗓子有些渴,於是拿了水瓶,去飲水機打水。

    丁明河正低頭收拾著自己書本文具,忽然覺得背脊一涼。

    「你……」丁明河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對著面前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生,抖抖索索,「有,有什麼事?」

    「換回去。」原燃面無表情。

    指的應該是座位。

    丁明河哪敢說話,不過畢竟,現在他們也不坐前後桌了,本來安漾同桌位置就該是原燃的,他也不知道這位魔王當時為什麼就同意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又反悔了。

    安漾打水回教室,意外發現,原燃居然坐在自己同桌位置上。

    她摸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丁明河呢?」

    「換走了。」

    「欸?」這麼突然的麼,為什麼坐得好好的,忽然要換走。

    「他是不想和我同桌了麼……」安漾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嘀咕了兩聲,還有些小失落,畢竟,她覺得自己應該還算個合格的同桌,之前和他也一直相處愉快,老同學了都。

    見她臉上似失落的神情,少年半晌沒說話。

    也沒什麼表情。

    半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袋子,推給她。

    安漾怔住了,低頭一看,裡面都是各類甜點,很多是他平時喜歡吃的了類型。

    「還你。」

    安漾正摸不著頭腦。

    她忽然想起,之前原燃和丁明河換座位,是在她承諾給他做甜點的利誘下,原燃最後才同意的。

    原燃是覺得,現在要換回來,所以,要把之前從她這裡因為這件事情收到的好處,都給還回來麼。

    真是難得一見。

    她居然還可以有,在他那裡分到甜點的一天。

    安漾笑彎了眼,「真不要了?」

    原燃緩緩移開了視線,面無表情。

    她撕開一袋巧克力棍,抽出一根,沒吃下去,撞到原燃表情,幾乎要按捺不住笑出聲來了,唇角的小笑渦都旋了出來,像盛滿了蜜一般。

    「不用。」那根巧克力棍,被她自然而然的,遞到了他唇邊。

    ……

    她忽然意識到這還是在學校,安漾很不好意思,忙縮回了手,把那袋巧克力棍往他手裡一塞,低頭繼續寫自己的物理試卷。

    注意到有視線落過,安漾歪了歪眼,見他叼著那根巧克力棒,正低頭看著她寫試卷,眼睛微眯著,懶洋洋的,很舒服,很愜意的模樣,像是在午後被順毛過的,正在小憩的貓。

    正午的陽光,柔軟,淺黃色的,落在男生白皙的面龐上,黑眼睛像琉璃珠一樣乾淨漆黑,那頭柔軟的黑髮,也被渡上了一層帶著暖意的光暈,洗去了那股冷意,少見的溫煦。

    安漾,「……」一不小心,就寫錯了一個公式。

    這可能是她十七年裡,第一個,見識到的活生生的禍害了。

    他們同桌沒一個下午,旁邊好幾個女生,安漾覺得她們看自己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壓力好大。

    他長那麼一張臉,真的太惹眼了。

    雖然原燃自己完全沒意識,因為沒多少人敢來真正打攪他。

    安漾第一次覺得他這種性格也有好處,否則,一個搞不好,可能就要成為玩弄小姑娘的大渣男了。

    他們剛同桌一個下午,一放學,安漾就被夏璇璇和林希兩個人左右夾擊,一起半脅迫半威逼的拉出了學校。

    「小姐姐,和級草同桌體驗如何哈?」林希翹著唇角。

    夏璇璇比她還直接,「晚上你請啊,慶祝。」

    安漾哭笑不得。

    「同桌福利好多啊,燃哥那麼喜歡睡覺,你說,你中午是不是可以方便偷看他睡覺的樣子?」

    安漾,「……」

    原燃睡覺時的樣子,她也見過不少了,平時在家時,他也很喜歡睡覺,走路悄無聲息,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安漾根本沒注意到,忽然就在沙發之類的地方撿到一隻正在睡眠中的原燃。

    「你說他睡覺時什麼樣子。」夏璇璇捂著臉,「忽然覺得,有沒有可能會好乖好可愛。」

    畢竟大佬睜著眼的時候,滿臉都寫滿了脾氣不好,生人勿近,睡著了,就他那副長相,啊啊啊,估計是個天使!

    安漾深思熟慮了幾秒,「可能,會一邊做夢一邊咬人。」聲音很沉痛。

    手背上牙印早消褪了,可是,那天他發高燒時,被他睡著後一口咬在手背上的痛感還歷歷在目。

    夏璇璇,「?」

    林希,「?」

    「你這是啥癖好?」

    夏璇璇一臉若有所思,「軟啊,看不出來,你其實是重口流的?」看著是個軟妹子小清新,其實是個重口味。

    不知道自己話被曲解成了啥意思,不過,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安漾臉刷的一下紅透了,「你們說什麼呢。」

    她忽然想起了原燃在家的模樣,其實她更喜歡那樣的原燃一些,沒了在學校里的距離感,似乎是他本來的模樣,貓一樣的少年,面無表情的垂著睫毛吃糖時,格外可愛。

    *

    周五放學後,

    三班球隊和外校人約了球賽,約在放學後校門口見面。

    校門口最顯眼的地方就是那家奶茶店,幾人在門口等著,餘思航等得有些不耐煩,「那些龜孫,怎麼還不來。」

    「知道打不過了,別是不來了。」有人打了個呵欠,「不行了就去隔壁激浪快樂開黑。」

    原燃一直沒說話,餘思航知道這位爺脾氣不好沒耐心,怕他等得不耐煩,可以扭頭去看他,回頭卻見原燃側目,似乎在看著什麼,不由順著他的視線一起看了過去。

    奶茶店裡,許願牆上的許願區,被挪到了最靠外的地方,作為店內一個招牌,在門口的一座木架兔子招牌上。

    原燃視力很好,只是掃過一眼,一眼看到右上角,貼著的一張米黃色兔子便箋。

    「燃哥,那個好像是什麼許願牆,好多我們學校的妹子都來這裡玩過這個。」餘思航見他看那裡。

    洪晃問,「許願牆?幹什麼的啊,和廟裡求籤一樣嗎?」

    餘思航撓了撓頭,「就是許願吧,我看過,都是說什麼想減肥,交男朋友,以後考上哪個大學之類的。」

    ——成績進步,全科合格。

    那張便箋上的內容。

    旁邊是一隻有些簡陋,線條勾勒出的小黑貓,和那天,他在娃娃機內,給她夾出的那些一模一樣。

    熟悉的,滾圓纖秀的字跡,箭頭指向那隻貓。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沒說話,推門走了進去。

    「這位同學,那個不能拿下來的。」店老闆慌忙上前。

    那個漂亮少年,只撕下了最中間一張,視線依舊落在那張薄薄的便箋上,面無表情的問,「多少錢?」

    老闆,「……」看那表情,他還以為要搶劫了,所以只是要一張便箋嘛。

    最終。

    那張便箋還是被他拿走了,折好,收在了口袋裡。

    ——成績進步,全科合格。

    她是這樣希望的嗎?

    如果她想要他認真學習,那麼他就認真學習。

    她需要什麼,他都給她拿來。

    他什麼都沒有,不受祝福的降生,從小在陰暗中,踽踽獨行,撞到頭破血流,跌跌撞撞的長大至今。

    如果,他非需要一個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的話。

    他想試著,選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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