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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3:33 作者: 吳桑
可憐鍾東家,給綁在床上不得動彈,夜裡又受了許多零零碎碎的折磨,到天亮,眼瞼下多出兩團黑暈,雙眼皮變得又深又寬,加上面色蒼白,看著可憐至極。
天亮,鳳樓也醒來,尚未睜開眼睛,就聽見院牆外有人唱小調兒,仔細一聽,聽出唱詞是「……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漫天。哎哎喲,好似那烏雲遮滿天……」
是原先那個賣油炸麻花的小販。好一陣子沒來,他皮又癢了。
一大早,他挑著一擔子麻花,站在院牆外的樹蔭下唱起了十八摸,正唱到「……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眼上邊呀,兩道秋波在兩邊,好似葡萄一般般。哎哎喲,好似葡萄一般般……」時,忽聽小門吱呀一聲響,從裡頭走出一個年輕男子來。
男子披頭散髮,鬍子拉碴,一身破爛衣裳,一手裡拎著把短刀,一手提溜著褲腰——匆忙出來,褲腰帶都沒來得及系。
麻花小販一愣神,心想不是上回那個大塊頭了嘛,怎麼換了個人?
小販因為愣了一下,沒能跑利索,被男子追上,男子雖然一手提著褲腰,身手卻靈便得很,抬起一腳把他踢翻在地,腳踏他臉上,手上短刀一擲,把他褲腳給釘在了地上。
小販嚇得屁滾尿流,男子喝罵道:「你娘的個球!一大早跑來聒噪,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販求饒,男子往他面門上狠踢一腳:「下作玩意兒,給老子立刻滾蛋,回家摸你老娘去!」
小販眼睛險些被踢瞎,忙捂著臉,抖抖索索地爬起來,嗚嗚哭著跑了。男子撿起短刀,提溜著褲腰又回到屋子裡去。
月喚還在干瞪著眼,見他回來,細聲細氣道:「五爺,人家肚子餓死了,想吃白糖蓮心粥……」
「招蜂引蝶的臭婆娘!」鳳樓心緒不佳,惡狠狠地凶她,「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曉得吃!」
月喚生氣閉嘴。
鳳樓先給自己系好褲腰帶,然後伸手給她解繩子:「我想了一夜……」
月喚心中一喜:「你終於想通了,要放過我了麼?」
鳳樓道:「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裡?」
「跟我去桐城。」
「我不去!」
「老太太死不瞑目,唯有殺了你,才能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靈。」
「你要在老太太墳前把我殺了?」
鳳樓看了她一看:「總之先回桐城再說。」
月喚亂踢蹬腿:「我不去!」
鳳樓一把抓住她頭髮,陰測測笑道:「你不去也得去!」
「我死也死在自己家裡。」
「你不會以為我拿你毫無辦法吧?」鳳樓一急就摸刀,「再不聽話,老子真放你的血,信不信!」
月喚叫:「你放你放!你不放不是人!」
鳳樓刀子抽出來,刀身貼在她面孔上:「你不要逼我,我的耐心有限。還有,也不要心存僥倖,以為我又睡了你就會對你心軟!」
「臭不要臉!」
「你也半斤八兩!」
「咱們倆到底誰不要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只知道是你又勾引我!」
「呸,夜裡自己跑到我的床上來睡,還有臉怪我勾引你!」
鳳樓黝黑的面孔及耳朵根上依稀泛出一絲紅意來:「你這臭婆娘生性狡猾,我不貼身看著你,怎麼放心!」
「好好好,就算你有道理,但我被捆住,怎麼勾引你?」
「是哪個臭婆娘裝睡說夢話喊老子相公的!」
「既然知道我是裝睡,怎麼還有臉把手伸到我身上來!」
「是你不好在先!」
「是你是你就是你!我說是你就是你!」
鳳樓吵架不是鍾東家的對手,氣急敗壞道:「再說,再說?再說我放你的血!」
「你放你放!你不放不是人!」
「你不要逼我!我耐心有限!」
「臭不要臉!」
「你也半斤八兩!」
一早起來,就來來回回吵了八百回合。正鬧著,聽見門口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是阿娘帶著一隊人回來了。一隊人裡頭有大嫂,也有二嫂,還有就是小滿一家三口。
小滿嫁了男人,生了兒子,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只是有一樁心事,就是不曉得現在月喚過得怎麼樣,聽霜降說她日子苦哈哈,打從落魄後,這二年都沒臉回娘家。但是又見阿娘帶了奶娘和四春回來,雖然在心裡同自己說,這是月喚怕人笑話,往自己臉上貼金,但總想親眼去月喚家裡看一看,一探究竟,看她究竟是比自己過得好還是差。正好大嫂二嫂也要跟阿娘去月喚家,只是苦於沒銀錢雇轎子,她男人今天趕了牛車來接她家去,大嫂二嫂就把她也拾掇著一起跟到了城西月喚家。
阿娘本來是打算在小燈鎮過兩天的,突然一大早回來,不是沒有緣由的。她昨晚一天在小燈鎮興興頭頭的,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就發現大寶二寶學會了叫爹。
大寶二寶正在牙牙學語的年紀,已經學會了叫娘,會叫太太,也會叫好和春,唯獨不會的就是爹。因為家裡沒人教,沒這個必要,而且也沒人敢在月喚面前提爹這個字兒。
大嫂二嫂壞心眼,明知兩個毛頭沒爹,偏要背著阿娘偷偷教他們,兩個毛頭聰明伶俐,一學就會,看見月喚娘叫爹,看見月喚爹也叫爹,不論男女,只要是人,統統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