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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3:33 作者: 吳桑
鳳樓斥道:「休要胡說!」
原地又站了一站,才要拔腳走,被香梨一把扯住:「你去她那裡麼?她也要跟回桐城去麼?」
鳳樓看了看她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怎麼?想說什麼,直說便了。」
香梨道:「你被人家騙了,都不知道麼?」
鳳樓挑眉:「哦?」
「我聽人說,她前些日子,每天和外頭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打馬吊,銀子不知輸了多少給人家。還聽說光是縣太爺家的一個外室,就從她這裡贏了成千上百的銀子去。她月銀和我是一樣的,哪裡會有這麼銀錢輸給人家?」兩隻眼睛往鳳樓身上一轉,哼笑一聲,「還不是打從你這裡哄去的。」
鳳樓面上不動聲色,眼神卻有些不善起來,冷冷看著她:「她哄我銀子,我怎麼不知道?你又是聽誰說的?」
香梨仔細看他臉色,不由得冷笑:「這你就不要問了。我成天在外面管事情的,見的人多了去了,我瞿香梨做人也還算地道,有什麼事情,人家也都願意和我說,反正不會有假就是。」又道,「知道你未必就信我,我也只是隨口和你一說,提醒你一下罷了,信不信在你。再說,你自家有沒有給人家哄去銀子,你自己都不知道麼?若是沒給,那就最好,若是給了,不妨去問一問她,銀子哪裡去了。」
鳳樓看著她的眼睛:「這些無憑無據的話,不許再在別人面前提起第二回 了。」
香梨依舊冷笑:「知道你會這樣說,唉,也是我多事又多嘴。走了,不和你多說了,你們的事情,我懶得管。」一甩帕子,叫上碧瑾,外頭辦事去了。
和香梨說完話,鳳樓又去東院瞧美嬋。許夫人也在,她剛剛來看望過老太太,又跑來安慰寶貝女兒美嬋。
許老爺原是浙江湖州人士,因溫家出了事,連帶他們家也沒人敢沾了,從前來往的親朋好友,這兩天都不見了人影。許老爺生性謹慎,恐被拖累,這兩天也在和幾個兒子商量賣房屋田產,搬回湖州去,但許夫人對寶貝女兒美嬋卻是萬般不舍。
在嘉興倒還好,有娘家為她撐腰,為她出謀劃策,任誰也不必怕,因著自己,便是鳳樓也得讓她三分。但一旦回桐城,這寶貝女兒心機手段不如香梨,天真可愛比不上月喚一分半毫,待將來老太太不在了,她與鳳樓不和已久,日子必好過不到哪裡去。有心問她是否願意回娘家,跟爹娘一起過,但想想也不可能,老太太還沒死,又是極要面子極要強的一個人,怎麼會任由她把美嬋接走。把美嬋強行接了走,豈不是打她老太太的臉麼?
許夫人又擔心這樣,又擔心那樣,簡直有流不完的淚,操不完的心。正與寶貝女兒抱頭痛哭,鳳樓到了。鳳樓一露面,美嬋「蹭」地站起來:「你要去雲南?」
鳳樓道:「是。」
美嬋道:「你不能去!」
鳳樓與許夫人見了禮,方掏出方帕,為她拭淚:「知道你擔心我,但我與二哥,你是知道的……父親走了,老太太病著,二嫂不在了,他如今也只剩下我了,他的事情,我豈能袖手不管?」
美嬋泣道:「那個地方,一旦去了,焉知還能活著回來?不要二哥幫不了,再搭上你自己的一條命!」
鳳樓柔聲道:「不要說了,便是活不了命,我也要去。」頓了一頓,又道,「你隨老太太回桐城去,我不在,你便幫著料理些事情,管好家下人等,再代我伺候老太太。將來我若是能活著回來便好,若是不能夠,你或是回姑母那裡去,或是改嫁,都由得你。」
美嬋慟哭,捶他胸膛:「姓溫的,你我結髮夫妻,卻怎麼能夠說出這種話來!你若不在了,我便出家去!」
鳳樓道:「都隨你。你早些收拾,明日便要啟程。」
許夫人拉著美嬋的手,慌道:「這麼快就要走了麼!就一天的工夫,哪裡來得及收拾?」
鳳樓道:「多耽擱一天,二哥便多一分兇險。」
美嬋上來拉住他:「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兩口子在屋裡哭著說著,外面,一群丫環婆子商量著怎麼收拾家什,亂鬨鬨的,沒頭蒼蠅似的。若是從前,鳳樓往院子裡一站,這些人便怕得跟什麼似的,一些兒動靜也不敢弄出來,今天也顧不得許多了。知曉鳳樓就在屋內,這個喊「這個我也要帶走」、那個叫「人都沒地方落腳了,哪裡還有地方給你安放這些東西?還不丟了!」
鳳樓安撫好美嬋,背著手往外走,在東院門口看看天,略站了一站,拔腳又去了月喚處。
月喚被禁足了好兩天,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外頭塌了天,小院子裡面卻還安安靜靜的,與各處慌亂收拾細軟行禮的恓惶景象是一個天一個地。
鳳樓進去的時候,月喚正坐在葡萄架下吃西瓜和枇杷,腳下臥著花點子。西瓜她叫李大娘用繩絡懸在井裡頭冰了大半天,到了快晌午的時候才拎上來,一刀切下去,喀嚓有聲,清甜涼氣撲面而來。
鳳樓過去,月喚並沒有如他所預料的那般橫眉豎目的同他哭泣吵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放下手中西瓜,向他略一欠身,輕聲道:「好幾天沒過來了。」又問,「西瓜要吃麼?」
鳳樓道:「你日子倒好過,西瓜吃吃,枇杷吃吃。」
她一笑:「那當然,要想夏天過得好,西瓜怎能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