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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3:33 作者: 吳桑
「可是我覺得他對你是真的喜歡,在我面前哭了兩次呢。」
五月斟酌說:「他們家條件不是很好,一個獨子,卻連婚房都無力準備。供他上完大學,已經是他父母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因為是好不容易供出來的兒子,他爸媽對他的期望很大,認為以兒子的條件,找個有房有車工作體面、肯倒貼的本地女生不在話下。他這個人是做獵頭的,像『你要對自己的能力和條件有個清楚的認識,只有認清自己,給自己準確定位,才能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工作』這種話,相信這樣他每天都要說上幾遍。」
「什麼意思?」
「我意思是說,他對自己家的情況看得很清楚,對自己的定位非也常準確。家裡條件不好,婚房無力準備,花女孩子的花功也沒有,想找個條件小康、讓他和他爸媽都滿意的本地女生基本上不太可能。人家說嫁高娶低,他不願意降低要求,找個層次太低的人一起湊活著過日子。所以,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很明確,捨棄本地劣質女,頂著壓力找個我這樣的稍微有點能力和外貌的外地女孩子。外地女孩子不會對他提本地女生所要求的那些條件,甚至連婚禮都可以省略,但卻有能力和他一起買房還貸,而當他看清我其實並不具備他所要求的條件後,連一分鐘都沒耽擱,馬上就提出分手了。你看,這就是我們的愛情。」
金秀拉不再說話,默默走過來,把五月摟在懷內:「我們遠離父母家鄉,在上海獨自奮鬥,我們這麼努力,這麼向上,將來某一天,我們必定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擁有純粹的愛情。」
五月沒有說話,只是把她緊緊抱住。
周日下午,五月去醫院看澤居晉。護工阿姨偷偷告訴她:「今天他女朋友又來了,哭哭啼啼的,後來被她家阿姨給硬拉走了。」
五月洗了手,才剛坐下,正好澤居晉的主治醫生過來查房,問了幾個例行的問題,看著護士為他服藥後,取出一個像小錘子一樣的工具,在他的右腿從上敲到下,一邊敲,一邊用英文問他:「這裡有痛感嗎?感覺到痛了嗎?」
澤居晉搖頭,告訴他並沒有任何感覺。經過一天的時間,五月心內狂喜已漸漸冷卻下來,心底深處,擔憂與哀愁重新又占了上風,這時就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不說話。醫生把他的一條腿敲完,安慰說:「不用著急,也不要灰心,目前來說,恢復得還算不錯。神經不完全損傷還是有希望通過理療慢慢恢復的,要保持樂觀心情。」
醫生走後,護士為他身上的幾處外傷換藥,五月湊過來看,他有點抗拒,不太高興地向她揮手說:「靠這麼近幹什麼?走開好不好。」
五月說:「我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說:「換藥有什麼好看的,別看了,快點走開。」
五月說:「走開就走開好了。」默默走開了。
護士給他換完藥,五月問他要不要看書,他搖了搖頭,閉著眼睛躺了一躺,忽然說:「sa醬,可以去幫我買盒煙來嗎?」
五月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拒絕說:「不可以哦,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病房裡怎麼能夠抽菸?」
他伸手拉她袖子,無奈的語調里,透露出些許軟弱和撒嬌的意味:「總是吃很多藥,頭腦昏昏沉沉,但藥效過去之後,身體就會疼得難以忍受……就一盒好了,好不好。」
五月硬著心腸告訴他:「抽菸不利骨頭癒合。還有,請別這樣看著我好嗎。」
他說:「sa醬,你不明白,我不是感冒,也不是發燒,而是脊椎神經受損,一輩子就是這樣了。所以抽菸與否,並不會有任何影響。」
「你少說了三個字,是不完全受損!」五月突然激動起來,大聲反駁他,「本來人家都說你好不好會成植物人的,現在和我說話的是誰?澤居晉這個人不是好好的醒著嗎!醫生都說了,以後會通過理療慢慢恢復的!」心口發堵,鼻子一酸,話沒說完,眼淚就已經流了出來。
他奇怪地看著她:「怎麼哭了?我只是告訴你,在我自己的心中,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痛不欲生,應該算是好事,不是嗎?」
「不是,一點都不是!一點都不喜歡這麼輕易認命的澤居桑!」五月把手上的小說往旁邊一丟,抓起包,又哭著跑了出去。
跑到一樓的草坪上坐了一坐,吹了吹風,冷靜下來之後,拎著包垂頭喪氣地回了14樓。擰開病房門把手,一隻腳才跨進去,忽然聽見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傳來,聽上去,像是lily媽。她正說到:「……一個好好的孩子,眼看著就要廢掉了。我知道這個時候像你提出這個要求可能太過薄情,但是我們對她期望很大,不希望她再這樣以酒消愁、再這樣耽誤下去。你也應該知道的,她有這方面的才能,本該有一番作為,可是為了愛情,父母的話全都拋到腦後去,日本好好的工作說丟就丟掉了,回到上海沒幾個月,現在又……我想,你也不希望她這樣下去對不對?所以,能否請你幫她下這個決心……」
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五月又感受到了七月離她而去時那種生了大病似的感覺,脊背發冷,渾身冒涼氣,怔怔許久,終於還是縮回腳,悄悄帶上門。退回到外面,找了個長椅坐下來,捧住頭,使勁揉眼睛。護工阿姨手裡端著水杯過來,看見她,在她身旁坐下來,和她咬耳朵說:「裡面的那個是他丈母娘,正在和他說話,咱們過一會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