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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3:33 作者: 吳桑
戲台子上愈來愈熱鬧,各路神仙穿梭往來,你方唱罷我登場。鳳樓帶著小廝過來時,一個臉塗抹得雪雪白的戲子正唱到:「……瑤池領了聖母訓,回身取過酒一樽。進前忙把仙姑敬,金壺玉液仔細斟。飲一杯能增福命,飲一杯能延壽齡。願祝仙師萬年慶,願祝仙師壽比那南極天星。霎時瓊漿都飲盡,願年年如此日不老長生……」
鳳樓靜等這一大段祝詞唱完,方才與老太太道:「老爺叫我來問問老太太這裡可有什麼吩咐。」和老太太隨意說笑幾句,哄得老太太眉花眼笑,又問了問戲文如何,菜品可還合口味,又拉把椅子過來,在許夫人旁邊坐下。
和老太太及許夫人坐一桌的都是時常走動的親眷,這些人雖知道鳳樓為人最是放蕩,但見他吊兒郎當地往當中一坐,紛紛一旁躲,繼而掩嘴偷笑起來。
老太太聽戲聽得入迷,也沒空管他。許夫人就用自己的酒杯親自斟了滿滿一杯遞給他,他忙站起來,雙手接過,二話不說,一口飲盡,方笑道:「謝姑母賞。」
許夫人笑吟吟的,也不言語,又斟一杯,鳳樓依舊站著飲盡。許夫人連斟三杯,鳳樓連飲三杯。許夫人還要再斟第四杯時,鳳樓忙按住酒壺,笑嘻嘻地告饒道:「外頭還有一堆客人要招待,若是叫老爺知道我比客人先吃醉,又少不了一頓訓,求姑母高抬貴手。」
許夫人抬眼將他一瞧,道:「怎麼,你怕你父親,就不怕我?」
鳳樓諂笑:「姑母對我最好,怎麼會捨得我挨罵受訓?」
許夫人一根指頭戳上他額頭,嗔道:「這會兒知道滿口的甜言蜜語來哄你姑母了!上兩回來,連人影子都不見,躲到哪裡去了?虧你小時候我那樣疼你護你。不做虧心事,你躲我做什麼?」
鳳樓哂笑:「怎麼不知道?若不是姑母,我小時候不知要多挨老爺多少頓打。」
「知道就好!」許夫人恨恨乜他一眼,左右看看,忽然問道,「咦,月喚呢,適才在老太太屋裡還和我說過兩句話的,怎麼聽戲倒不見她來?」
鳳樓神色微微一變,隨即笑道:「她這人笨,聽不懂戲文里的唱詞,又怕吵,給老太太磕了頭後就回去躲清靜去了,待聽完戲,我再叫她過來陪姑母說話。」
許夫人道:「正是,我見著她,心裡喜歡得不得了,還想著得空要找她說說話呢。」
鳳樓笑道:「那有什麼,姑母不若晚上住在家裡,別回去了,我叫她去伺候你洗腳。」
許夫人抽出帕子作勢往他身上一掃,他趁機站起身來,和老太太說了一聲,帶上人又跑了。戲台子上,一出《麻姑獻壽》終於唱完,班主領著一群大小神仙齊齊跪倒給老太太叩頭,口中喊:「恭祝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太太大悅,吩咐道:「賞!」
家下人端著早就備好的銅錢往台子上撒去,一群神仙喜笑顏開,趕緊蹲地撿錢,你奪我搶,亂成一團。台下眾女眷個個笑得前仰後合。老太太直樂:「這哪裡有個神仙樣子?個個見了錢不要命似的,真是要笑掉我老太太的大牙。」
許夫人笑道:「神仙們不過是故意做出這猴樣兒逗母親高興呢。」
小滿前後看看,終於立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靜好帶著四春擠在人群里,看麻姑在台子上和王母兩個搶錢搶得有趣,嘰嘰咯咯笑作一團,正樂著,眼角突然瞥到竟然不見了小滿的身影,登時嚇了一跳。忙問四春:「人呢?」
四春眼睛不離戲台子:「莫不是去了淨房?」
靜好道:「你去淨房瞧一瞧。」
四春道:「等過一時,她不回來我再去。」
靜好將她的耳朵一擰:「敢不聽我的話了?我把你耳朵擰下來信不信?」
四春捂著耳朵:「我去就是,我去就是。」
蹬蹬蹬跑去淨房裡瞧了一瞧,不見小滿,四周也找了一找,仍然不見,跑回來和靜好一說,靜好心下一慌,道:「不好了,叫她跑到哪裡去了?李大娘若是知道,不把我罵死才怪。」
搶錢的諸神仙退下,第二出《天女散花》開場,台上鑼鼓響成一片。
四春痴痴迷迷地看著台上,道:「她能跑到哪裡去?府裡頭到處都是人,她又能做什麼?看完這一出,我和你一起找去。」
靜好斥道:「就曉得看熱鬧!快隨了我去,再敢多嘴一句,大耳刮子伺候!」
小滿悄悄從酒席上退了下來,慢慢循著鳳樓的去路追了上去,只是鳳樓腳步太快,一轉眼就不見了影子,她站在花園口的一個岔路口上,不知往哪個方向去。一時間左右為難,扶著一株老榆樹站了許久,心裡砰砰直跳,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正待要轉身回去聽戲。卻見那頭來了一群人,為首的那個,正是二姨娘香梨。
香梨看見她,笑問:「喲,這不是龍姑娘麼,怎麼不聽戲了?」
小滿笑道:「我聽不懂人家唱些什麼,鑼鼓喧天的,吵得我腦仁疼,索性出來走一走,透口氣。」又笑著奉承她道,「倒是姐姐,從早到晚,忙個不停,真真是辛苦。」
香梨道:「可不是,從早上到現在,忙得連喘口氣兒、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夫人病著,還要帶著卿姐兒,向來萬事不問的,你月喚姐姐麼,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沒法子,誰叫我是操勞命。」